“我就说你这几日应该能来!”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清亮的声音。
相思忍不住笑了起来,起身迎上推门进来的妇人,道:“熊嫂子,你手艺这般好,我才总想来叨扰。”
门口站着的妇人年近三十,生了一张鹅蛋脸,两弯细眉柳叶儿一般,但一双眼却含着妇人少有的爽利果决。她看向坐在窗边的年轻男子,眉毛微微一挑:“有客人?”
相思忙道:“这是忍冬阁的温阁主。”
妇人神色一动,福身一礼:“原来是温阁主,我替韶州府的百姓谢谢你。”
温云卿起身回礼,妇人再一礼,才与相思道:“熊哥前几日去云州府了,今日应能回来。”
这妇人正是熊新的老婆,原是个寡妇,性子极爽利的,熊新惦记了好几年,三年前终于在相思和崔锦城的撺掇下,捧出一颗热切的爱慕之心,抱回了一个美人。
熊嫂子对瘴疟的情形也十分关心,问了相思几句。这时方才招呼相思二人的伙计端着大木盘进了屋,盘上有两盘菜,一盘糟鸡,一盘八宝豆腐,配了两碗莹白的米饭,熊嫂子便不再打扰,关了门离开。
不多时,伙计又端了一菜一汤上来,菜是寻常时下小菜,汤是酸萝卜老鸭汤,相思盛了一碗汤递给温云卿:“这酸萝卜是熊嫂子自己个儿泡的,味儿极好,来这食肆吃饭的食客,多半是冲这酸萝卜来的。”
这汤色清亮,鸭肉炖得也酥烂,散发出酸鲜之味。本没什么食欲的温云卿,此刻闻了这汤味竟食指大动,端起碗轻啜了一口,惊讶地抬头看向相思:“萝卜还能做出这样的味道?”
北方气候寒冷,萝卜的吃法不过是晒成萝卜干,或者腌制成咸萝卜,气候温暖的韶州府则不同,把萝卜浸在淡盐水中,用黄泥封了坛子,待过了十天半个月,萝卜发酵变酸,别有一番奇妙的滋味。
相思一乐,有一种找到同喜的微妙情绪:“韶州府百姓喜食酸味,不管什么菜,都想做成酸的。”
就这糟鸡小菜,喝着酸萝卜老鸭汤,温云卿吃了一整碗饭,这是平日少有的,若是王中道老同志看到此景,只怕下巴都要惊下来。
二人吃得很慢,但很慢也总会吃完。
相思摸了摸饱涨的胃,舒服地叹息了一声,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一个脚步声。这脚步声很有特点,一重一轻,一重一轻,那人推门进来,相思也未回身,便道:“方才嫂子还说你你今日回来,说来你就来了。”
熊新对温云卿点了点头,也不用相思让,自在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魏老太爷让我给你带封信。”
相思神色一凝,用帕子擦了擦手,接过信打开,越看神色越凝重。
看完信,她抬头惊讶问熊新:“沉香会现在还不肯送药材来韶州府吗!”
熊新点点头,面色颇有些凝重:“我在云州府时,一直留心打探,但沉香会目前并没有任何救疫的打算。”
相思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不正常啊,不对劲儿,不对劲儿!”
她忽然站起身,在屋里来回疾走,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即便沈继和胆子再大,也不应该如此无法无天,若韶州府的瘟疫大范围蔓延开,沈继和可还有法子能瞒天过海?
温云卿也知这其中有异,思忖片刻,道:“李知州的信几日前应已送到京中,按照如今韶州府的形势来看,已不是防疫司可独断的,这几日恐怕朝廷就要派抚灾官员来韶州府,到时情况会明朗些。”
相思想了半晌也寻不出合理的理由,强自镇定心神坐下,问:“那沉香会这治疫不利的罪责,是否也会处置?”
温云卿想了想,摇头道:“即便沉香会治疫不利,也要等到朝廷细查其中缘由后才能定夺,大抵是要等到瘴疟平息后了。”
“吃完饭了吗?”这时门外传来熊嫂子清亮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