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他穿了干净衣服,盖了被子,又在他身边坐下。等了一会儿,他轻轻地说:“你一定,要信我。”
我一撇嘴:“不信!”
他轻叹着:“你要信。”
我们再也没说话。
看着他趴着的背影。我思绪万千却又似杳然无踪。许多画面闪现又瞬间消失。我想起我来的那天早上,怎么给他上药,想起他修长的手怎么闪电般抓住了我的马缰,想起我怎么笑着追问他那些问题,想起我和钱眼在他面前嬉闹,想起他为我挑选衣裳,想起朦胧中的我怎么被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想我们多少夜色初临时在乡间的漫步,想起我为他整衣掸尘。。。我怎么把那些都埋葬了?就因为他告别了我,他身边的女子他在公堂上在我身边跪下时我的喜悦,他今天的话语我的心又变得柔软可这些都该告一个段落,我们的路已走到了尽头。
我仔细问着我自己:我是不是很悲伤?我没觉得有要哭要闹的欲望,只是种不可明状的难过,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通过叹息让自己舒服些:我没有给他我的一切,我没有爱他到永久也许我都没有真正地爱上他!那些自说自话的安慰,那些一厢情愿的保证,都是那么轻易地消失无踪!我没有对他的信任,我早失去了对情感的信念。我的心已是一片冻土,那里生出的爱的花草是如此短命。是不是我真的只能对着我想象中的人倾注我的热情,在现实中,我已不能接受人性?
老家人来了,见我一人在屋中坐在谢审言的床边,十分气愤的样子。我仍然恬了脸笑着让他给谢审言拿来些吃的,看着谢审言俯卧在床边吃了,我才出门和哥哥与李伯回了府。
回府的途中,我想告诉哥哥那个给他研墨的丫鬟是陈家小姐,是日后会嫁给谢审言的人,可我忽然感到了有种无形的意志,让我还是少开尊口为妙,我就没说话。
这之后的十来天,哥哥天天去看谢审言。每次回来他都来见我,告诉我谢审言怎么样了,伤好了多少,吃了什么。我没有再去一次。哥哥也告诉我,就像谢御史说的,谢家五天后下了聘,定了三个月后娶亲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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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娘已经到了随时都该生的时候。她着急上火,白天黑夜地在府中散步。我天天陪着她走,可不想说话,只觉得十分疲惫,就像那时对钱眼说的,心上的累。她从不问我什么,只是有时长吁短叹。
在那边,说句不好听的话,二十五年中,我从没有真正思考过什么问题。天天有电视,处处有书籍杂志,随时可以和人聊天。我从小就知道一个最常用的词:“没时间”。真是没时间哪!上学时,做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十六年!两个抗日战争,天天要体会没法尽心尽意看电视、看书、睡懒觉的遗憾。上了班,忙死人,那么多的应酬,饭局,要回的电话,要回的电邮,qq上的谈天厕所里看几页书就了不得了。我这种看了记不住的人,真的可以被称为行尸走肉,没思想,没深沉。每天脑子还没动,就到了睡觉时分。要睡个好觉,自然临睡更不能瞎想
到了这里,突然,每天有了大量的空余时间,安静的空余时间。没有音乐电影,没有我喜欢的小说和漫画,我暇置的大脑没地方用,就被逼得老是思绪重重。要是早这样,我还学什么商,改哲学得了。
当初孔子在的时候,根本没几本书,结果他和老子都闲得发疯,自己动手,写了些日记或者随想录之类的东西。因为他们出得早,没有竞争者,结果他们一举成名,当了思想领袖。可见什么都是个机遇问题,孔子那几句话要是放在现代,肯定有很多人说他浅薄狗血。老子那种遗世独立的样子,必然被人们看成假装清高,实为炒作。
按理说,我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现代理念,在这里应该掀起个思想的百花齐放什么的,但因为我写不好毛笔字,也不会文言文,自然没法表达,只好都烂在脑子里,成了酸奶,给我疲软的心境,补补钙。
但让我感慨的是,我想得越多就越不快乐。以前的欢乐笑语,离我越来越遥远,我变得沉默寡言。这一次,我知道事态严重,无法再用什么警世明言蒙混过关。有什么,在我心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