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飞琼接幽府 血火炼灵根 (12)

天则 秣陵别雪 11614 字 3个月前

们喝了肉汤,吃了猪肉之后,精神越发高涨,其中几位中年人还高兴的唱起歌来:

“天地无心兮,生我黎民!

山河无言兮,养我祖荫!

水火无定兮!死我宗亲!

风雷无惧兮!奋我雄心!”

歌声豪迈而苍凉,和着泥流滚滚的涛声远远传去,悠游在寂静的夜空中,仿佛是在向不仁的天命宣战,表述人类不屈的血脉,预示着人类崭新的篇章!

九天引陆压和镇元来到一间石屋前,少昊正在这屋子门外,而太昊也慢悠悠的出现,盯着镇元打量半晌,却回身走了,没说一句话。

少昊盯着镇元,眼中满是怒气,冷然说道:“你要说什么,先在这里讲吧!”

镇元想笑,但不敢笑,他从来没把少昊放在眼里,若不是畏惧陆压的力量,他才懒得理少昊,此时却不得不理,勉强肃容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阿瑶是个好姑娘,我很爱她,但是为了人族大业,不得不割弃儿女私情,镇元此来,心存愧疚,但既然来了,却已无恐惧,阿瑶你想怎样处置我随你吧!我没有带你走是我的错,你想要我的性命尽管取,但诛除蛇妖的大事不能因我耽搁,各位杀我之后,还请助我兄一臂之力!”

镇元脸色不红不白,一席话说的大义凛然,说完便直立在那里,再不动弹。

少昊怒火更盛,狠狠剜了镇元一眼,转身推门走进身后石屋,又把门严严关上。

天山似乎比西昆仑更加寒冷,怒风凛冽,吹的陆压和镇元身上的袍服“哗哗”作响,片刻之后,少昊推门走出,却不见阿瑶,少昊冷然对镇元说道:“你滚吧!阿瑶不会再见你!带着地书滚!阿瑶说了,沾了你的臭手的东西,她不想碰!”

镇元何曾被如此辱骂,他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双手有些颤抖起来,他正想反唇相讥,少昊却已不耐烦了,暴吼一声:“还不快滚——!”巨大的声浪响彻群山,仿佛得到了指令,天山上下数千飞禽走兽一起吼叫起来,狂野的嘶吼像排浪般撼动天际,以镇元的修为,也被这饱含愤怒的巨响震的耳鼓轰鸣。他看看少昊喷火的怒眼,又看看一旁脸上能刮下寒霜的陆压,脸色一阵苍白,转身仓惶飞走……

镇元走后,兽吼声片刻才息,少昊拍拍陆压的肩膀,心中分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抑或惆怅的陆压清醒过来,只听少昊在耳边轻声说道:“阿瑶叫你进去看看她……”

五味杂陈!陆压此时竟被自己的心情搞的迷糊了,惊喜、忧虑、紧张、胆怯,一股脑的从他的灵魂中迸发出来,使他脸上的肌肉都有些不受控制了,似笑似哭、似愁似喜,整张俊脸都扭曲起来,少昊在陆压背后,见他没有反应,便用搭着陆压肩膀的手将陆压身子扳了过来,正好看到陆压扭曲的表情。

“……,老弟!你冷静啊!”少昊惊叫道,嗓门不小。

慌的陆压急忙捂住少昊的大嘴,少昊一缩头,哈哈一乐,顺势将陆压往石门一推,说道:“快点进去吧你!”

推开石门,陆压走进屋子里,发现石屋中并不是想象的那般昏暗,天花板上开着一尺见方的窗子,明亮的阳光从窗子射进来,在青石地板上照出一块耀眼的光斑,山上的空气很好,那金朦朦的光柱中看不见灰尘,室内的一切显得清简而纯净。

阿瑶便坐这里面的一张石榻上,与陆压隔着这柱金色的阳光,在阿瑶面前,陆压不会用任何手段去扫视探察,所有的能量与意识都回照自心,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绝对完整的陆压。

阳光干扰了视线,陆压看不清对面的阿瑶,只觉得一圈圈光晕使她的美丽更加的柔和,不再直逼自己的内心,陆压喜欢这种感觉,便不再上前,站在原地,轻声说:“阿瑶……”

阿瑶的声音轻盈的传过来,“陆师兄……”

“是我。”

对面的阿瑶好像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再说话时音调微微提高,精神仿佛振奋了许多,“师兄不必再担心阿瑶,阿瑶已经不再伤心了……”

陆压放松的笑笑,心中的郁积畅快不少,“好,忘记过去吧,我们都还年轻。”

“忘记过去?”金光朦胧中,陆压看不清阿瑶的表情,但听阿瑶的语气,她所想的好像与自己的愿望相去甚远,“说忘就能忘吗?阿瑶永远都无法忘记!也不愿意忘记……,陆师兄,我从前希望,自己永远都是昆仑雪山中的雪兰花儿,就那么静静的,快乐的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永远纯净,在高高的山上,永远不用担心风雨……”说到这里,阿瑶的声音微弱下去,好像在思索。

“阿瑶,你永远都是纯净的雪兰花儿,以后也不用但心风雨!我……我……”陆压想说自己愿意永远保护她,一时却情怯,难以出口。

“陆师兄愿意作花儿旁的古树,永远为阿瑶遮风挡雨,对吗?”阿瑶却好像猜透了陆压的心思,自然而然的接言道。

“…………是,我……愿意!”陆压心跳的厉害,鼓足勇气说出了心愿,“阿瑶,我会永远保护你,你可以继续生活在快乐无忧的世界里!”

对面的阿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可是……,现在的阿瑶却不愿意再作那雪兰花儿了,雪兰花儿娇弱无力,任人采摘,大树虽然可以挡住风雨,却难挡走兽……”

陆压听到“难挡走兽”四个字,心情猛然跌到谷底,自责弥漫灵魂,他刚想说些什么,可阿瑶却没有给他机会,接着说道:“阿瑶不想再作花儿了,我不想再被人摆弄!再与世无争的秘境,都会被人找到,然后肆意践踏!陆师兄,圣母大神现在怎么样了?”

陆压已经隐约听出阿瑶话中的含义,正心烦意乱,听到阿瑶问及西灵,便如实答道:“圣母回归天外了。”

“归天了……她死了吗?”

“哦,不是,她没有死,圣母、伏羲、东皇他们这些蛇神本就来自天外的世界,圣母对伏羲的作为有些伤心,自己先走了……”

“她……还会回来吗?”阿瑶的语气中竟然有一丝兴奋。

“她临走时说,永远都不再回来。”

阿瑶沉默片刻,突然从石榻上站起来,步履坚定的走过两人之间的金色光柱,来到陆压面前一尺,淡雅又让人无法忽略的幽香包裹住陆压整个灵魂,清亮秀丽的眼睛直直的盯进陆压的双眼,这一刻,仿佛一切的波动都停顿下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丽颜,跳动在自己面前的活生生的芳魂,陆压心底暗暗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永远停顿。

兰花香气吐在陆压鼻息之间,轻灵的声音中隐含着无比的坚定与偏执,一句话打破陆压所有的幻想,撕裂了他的灵魂。

“陆压哥哥,我想作圣母!你肯帮我吗?”

34九难重逢仓惶地 为悬明月自比天(上)

“陆压哥哥,我想作圣母!你肯帮我吗?”

陆压只觉得所有的希望此刻一股脑的向黑暗的深渊滑去,他和阿瑶距离如此之近,但却好像远隔天边,而且越来越远……,他艰难的张开口,问道:“为什么?”

阿瑶的目光死死的摄住陆压的眼睛,双目中时而飘过哀愁,时而飘过绝决,时而飘过炽烈,她温婉的笑了,但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语气坚决的说:“陆压哥哥,我不想作任人采摘的鲜花,不想做任人摆布的人,我不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还要乞求别人的许可,你知道吗?那天,我和镇元乞求圣母让我们成婚,我的心里是多么希望自己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圣母啊!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不想乞求上天的保佑,让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那种生活不会永恒的,不可能的……,我要作昆仑最高峰上的积雪,让世间所有人都只能仰望,不敢亵渎!陆压哥哥,我知道我很弱小,你愿意帮我吗?我要成为新的西圣母!”

陆压缓缓闭上眼睛,不敢再看阿瑶的美目,在黑暗中镇静自己的灵魂,含含糊糊的说道:“阿瑶,你不想被人控制、管束,这些我能理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提高修为,让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那样并不需要再去乞求谁,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坐在那个高高再上的位置上,却让别人来乞求自己呢?”陆压不敢张口正常说话,因为他怕自己口中的浊气熏到阿瑶。

“陆压哥哥,你不明白,因为你的力量,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样的修为,可是,你能够从炼妖壶中救出我,又能把镇元活生生的捉来,这一切都说明你很强大,别人都怕你,不敢招惹你,是的,有强大的修为可以保护自己,但并不能阻止别人的一次次进犯,我原本不懂得这个道理,那天走到这天山……”

阿瑶说道这里,顿住声音,幽香拂过,她已走到陆压左侧,不再看着陆压紧闭的双眼,又接着说道:“那时,我很迷茫,看到天山就想爬上去,可是走了很久,很累,都爬不到头,就在这里停了下来,天山直入云中的峰顶似乎永不可及,连看都看不到,我想要爬到峰顶的念头一下子……就熄了,回想起过往种种,想起圣母,想起圣者伏羲,想起东皇大神,他们就是那样高高的,让人觉得永远都难以企及,还有……还有一种恐惧,让人不敢面对他们!我想,只有那样,才能止住那些妄者的野心!”

说完这番话,阿瑶稍稍喘了几口气,又回过身来,双手抓住陆压的左臂,樱唇附到陆压的耳边,吐气如兰的说道:“陆压哥哥,我知道,一直以来,只有你最怜爱阿瑶,你一定肯帮我的,我就是要作那高高在上的西圣母,只有那样,阿瑶……才能感到安全……”说到最后,已带哭音。

陆压的灵魂在绞痛,他已经明白,阿瑶不是不再伤心,她实在是伤心的太过了,只有把自己想象成从小一直崇拜、畏惧的西圣母,她才能感到安全,可惜……她不知道,西灵,也是一个伤心人啊……。

强大使人畏惧,畏惧则不敢侵犯,这是不错的,可是阿瑶啊……,你以为做了西圣母,就真的强大了吗?那只是慰济自己的一种幻想罢了……,唉……,也好,就让她坐上西圣母的名号,又能怎么样呢?即使是虚假的强大,我陆压一辈子守着她就完了。

陆压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阿瑶的玉容,两人的面孔之间相距仅仅一寸,陆压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与爱怜,轻轻说道:“好,

我帮你,你以后就是西圣母了,过些日子,等事情平静之后,我们就回西昆仑,重建圣母峰。”

玉颜展露笑容,阿瑶的眼睛里此时才真正有了笑意,她猛然抱住了陆压,埋首到陆压胸前,还像小鹿一样跳了几跳,口中娇呼道:“谢谢陆压哥哥,我就知道……咯咯……”陆压被这突然到来的亲密冲击的怔在当场,而阿瑶却已经放开了他,欢乐的在这小小的石屋中舞来舞去,好像做了西圣母,一切的忧愁便真的不在了。

陆压看着欢快的阿瑶,自己却乐不起来,他更加的悲伤了,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阿瑶没有了,永远的永远的没有了,不流血不留一丝痕迹的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换来一位新的、高高在上的神灵。

陆压强迫自己把眼前欢乐的女孩儿当成原来的阿瑶,可是,越这样想象,心中的悲伤就越难以承受,他清醒的知道,也许,自己爱着的那个阿瑶根本就没有存在过,那是自己臆想中的灵魂,随着直白的现实在他面前展开,那个虚幻的灵魂撕下陆压灵魂的一部分,永远的消失了,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恒的空缺。

挤压着脸部的肌肉,陆压压下心中的思想,强颜欢笑,轻轻唤了一声:“阿瑶……”

阿瑶带着一阵香风跳到陆压面前,问道:“陆压哥哥,什么事?”

陆压调整好脸上僵硬的微笑,温言说道:“阿瑶,成为高高在上的神灵,或许可以阻止大部分人的妄念,可是,那其实是一把筛子,弱小的人不会再招惹你,但并无法阻止强者和阴谋,我会一直帮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

“好啦……,阿瑶记得拉!”阿瑶忽闪着大眼睛,半认真半撒娇的向陆压保证。

不得不承认,即使认为阿瑶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这容颜和声音还是对陆压拥有无穷的魔力,阿瑶眼睛中涌来的欢乐像清甜的山泉,把陆压心里的阴云一下子冲掉大半,陆压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好了,我先走了,你也不要总是在这黑屋子里,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和那些灵兽玩玩儿,我先整理一些修炼的方法,等世界平静了,教给你修炼。”

“恩!好,陆压哥哥慢走。”

湘水上空,终于迎来一个大晴天,艳阳高照下,泥塘重新变成干土,洪水在不知不觉间退去,平原上堆积着厚厚的淤泥,天气变的温暖,不少地方竟然长出嫩绿的新芽。

“砰——!”一声巨响,在湘北的这片平原中回荡,一处三丈高的土堡在平原中极为醒目,它的围墙上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嗦嗦”的落下许多碎石。

“砰!——”又是一声巨响,土堡的墙壁已然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块还在不住的向外移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推着它们,“哗——”墙壁终于向堡外塌去,砸在厚厚的淤泥上,倒也不起灰尘。

“水退了!水真的退了!”土堡中响起数十人的欢呼,接着,这些人便一窝蜂的冲了出来,在泥地里面快乐的奔跑、跳跃,不时被厚泥陷住一只脚,“噗哧”摔倒在烂泥里,却一打滚又站了起来。依旧欢跳如故。

这群人里玩的最疯的便是大禹,他现在就想和这些人在一起,那里都不想去,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要去的地方。撒了一会儿欢,大禹站在烂泥中,“啪啪”拍了两下手掌,人们立即聚拢在他的周围,几天来,会飞的禹负责所有人的食物和柴火,已经建立起无上的威望。

“大伙儿说说,我们就在这里住下,还是再找一找?”禹虽然是首领,但对不太懂的事情并不自作聪明。

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他眼望四周,满脸欣喜,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淤泥对禹说道:“禹啊!我们哪里都不要去了,这里最好了,你看这片地,这是最肥的地啊!我们就在这里,衣食不愁的!”

禹挠挠头哈哈笑道:“好啊!那就在这里吧!你们谁会种地呀?带着大伙儿种地吧,我不会呀……”

这时伯益站了出来,禹满怀期望的看向他,伯益笑着说道:“我虽然干过农活,可是说不上会种,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位大叔叫皋陶,”伯益指着刚刚说话的中年人,“皋陶大叔很会作农活儿的,让他带着,准错不了!”

禹走上前一手搭着皋陶老汉,另一手搭着伯益,笑道:“太好了!皋陶大叔,你就带人选地吧,我也跟着你学,阿豹,你带几个壮实点儿的,去找树林准备造房子,有危险马上派人回来叫我!”

伯益带人离去,皋陶却对禹说道:“禹啊,我是会种地,可是,没有种子啊!家里带出来早就吃光了,现在怎么办?”

“种子……”禹又一次苦恼起来。

34九难重逢仓惶地 为悬明月自比天(下)

“种子……”禹又一次苦恼起来。

皋陶笑笑,粗大的手掌拍拍禹的肩膀,说道:“没关系,这里天气湿暖,你看,已经有许多的嫩芽了,等过一段日子,这里可以长出一大片密密实实的苗子,到时候我从里面把庄稼挑出来,来年我们就有种子了!”

禹随着皋陶简单的话,自己沉浸在绿野春花的畅想中,嘴

角不经意的扬起,脸上写满希望。

皋陶注意到禹的表情,却苦笑着摇摇头,又拍拍禹的肩头,禹一震之下清醒过来,只听皋陶说道:“禹啊,那是来年的事了,可这段日子大伙儿的粮食就要靠你了,我们四十多人,要吃掉很多东西的,你能应付的来吗?”

禹从生来便随心而行,他对未来似乎有种极为单纯的信心,憨憨的笑道:“我能找到!”皋陶忽然间有种说不出缘由的感动,看着禹乐天的笑容,他深信上天决不会扼杀如此天真无瑕的生命,他心中一定,仿佛被禹的信心所感染,又诚恳的说道:“禹啊,刚才你问谁会种地,我没有站出来,便是因为没有种子,后来因为伯益在这里,我也没有说其实现在是种不了地的,伯益他们年轻,没有种子种不了地他们也知道,可是年轻人一时热血上涌,考虑不了那么多,禹,你是首领,你要多想一些事情,我皋陶还有小半辈子好活,我愿意帮助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先和我商量一下。”

不出皋陶所料,禹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两个字:“好啊!”又挠头想了想,问道:“那……那我现在就去找吃的,好不好?”

皋陶又是一阵苦笑,唉……这个禹啊,这么大了怎么和小孩子一样呢?心中感叹,口中说道:“好,去吧,我也找一些可以吃的苗子……”

“恩!”禹应了一声,转身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