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开富贵 典心 4808 字 4个月前

夕阳西下,薛府内灯火通明,仆人们端上好酒好菜,忙著伺候贵客。

大厅内摆设奢华,精致的家具全挤在一块儿,炫耀财富的意图高於实用。至於墙上挂的字画,那更是惨不忍睹,有墙就挂,将字画当纸似的拿来糊墙。

幽暗的绿眸,扫过屋内的一切。

「海爷,今日真要多谢您见义勇为,救了我儿。」身材肥硕的薛老爷,吃力的伸手越过桌面,向海东青敬酒,丝毫没发现,自个儿的袖子已经掉进碗里。

「是啊,要不是海爷救命,我早被那女人鞭死了。」梳洗过後的薛肇,没了先前的狼狈,倒还人模人样。

逃过一劫後,他仗著脸皮厚过城墙,赖著那群胡人,说是要在家中设下酒宴,谢谢众人的救命之恩。

那群大漠汉子,对豪门酒宴没兴趣,一等海东青点头,就一哄而散,回破宅子喝酒睡觉,完全懒得理会。

令人诧异的,倒是海东青竟点头应允,来到薛家作客。

屋内的人酒酣耳热,丝毫没发现,窗外屋檐之下,藏著一个窈窕的身影。

钱珠珠穿著贴身的暗色装束,美艳的小脸上,覆盖著一层黑绸。她藏身屋檐下,屏气凝神,倾听薛府大厅内的动静。

挂在窗外半个时辰,就听到大厅里那对父子,费尽唇舌的颠倒是非,忙著诋毁她,把她数落得一文不值。

说来,薛府也称得上是富豪人家。薛家老爷是南方来的富商,经营南北杂货,初到京城就花费钜资,买下三十几间铺子,砸了不少银子宣传,著实也风光过一阵子。

只是,半年还没过去,薛家私底下的恶形恶状,也在京城里传开。

薛老爷除了赚银子外,还有沾惹良家妇女的恶习,家里几个小妾,都是强娶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独子薛肇将这恶习发扬光大,两日前还在宣平坊,抢走了孟家的闺女儿。

只是,在南方能够作威作福,在京城却未必可行。

钱珠珠得了消息,领著众丫鬟们,当街教训薛肇,逼他把孟家女儿交出来。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个不识相的胡蛮,又引来京府衙门,才让她无功而返,必须摸黑再来一趟薛府。

不过,听了大半天,倒是没听见那胡蛮吭声。

她很好奇,他是颇为认同,还是另有意见?

想起那双绿眸,她蹙起柳眉,考虑著今晚的行动,是否该继续进行。

薛家那父子,虽然都懂点拳脚,但是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至於那些家奴,更是弱不禁风,大概老早都被她的丫鬟们制伏了。她比较忌惮的,是那个有著一双绿眸的男人。

她轻轻挪动,靠近窗口,觑著屋内的景象。

噢,这桌酒菜可真丰富,看那满桌的美馔佳肴,薛家可是砸了不少银子,把那胡蛮伺候得比天王老子还舒服!

薛家父子坐在桌旁,低声下气的说著好听话,还举著酒杯,不断劝酒。倒是那胡蛮不太领情,态度冷淡,懒得理会。

清澈的凤眼,隔著窗棂,放心大胆的打量著海东青。

说实话,这胡蛮的确有副好皮相。

他高大健硕,比她所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还要强壮,严酷的五官透露了大漠的风霜,双眉剃锐飞扬,璀璨的绿眸,凌厉深邃,令人不敢逼视一杯饮尽,他难得的开了口。

「她为什麽要追打你?」他问道,严酷的眉宇间,看不出任何情绪,那双绿眸与额间宝石同样冰冷。

窗外的钱珠珠挑起眉头,有些诧异,视线更加移不开。

咦,这胡蛮一开口,问的就是她的事?!

锐利的目光,让薛肇头皮一麻。他低下脑袋,灌了两杯酒压压惊。

「唔,其实--也不是什麽大事,那女人只是无事生非罢了。」

薛老爷连忙插话。

「海爷有所不知,钱家在京城内横行霸道,早已是众所皆知的,尤其是那个钱珠珠,嚣张蛮横,不少良民都挨过她的鞭子。」

窗外,美丽的凤眼迸出恼怒的火苗。

哼,她又不是吃饱闲撑著,长鞭哪会随便出手?再说,薛家父子不论横看竖看,都不是什麽良民吧?!

「哼,狗嘴吐不出象牙!」她低哼一声,期待拔光那张狗嘴里的狗牙。

虽然声音已经压到最小,但那块薄薄的黑绸,仍不能全数掩盖轻蔑的低哼。

倏地,海东青绿眸一闪,缓慢的转过头来--

他正看著她!

不、不、不是,是他正看著窗外,眯起眼觑著她藏身的窗棂!

他发现了?!

不可能啊,屋内屋外杂音众多,大厅里还有琴师的丝竹乱耳,他怎麽还能听见她那一声低哼?

海东青又望了原处半晌,这才低下头,徐缓的举起酒杯,薄薄的唇上,有著一抹微乎其微的浅笑。

钱珠珠心头一凛,咬紧了红唇,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心里发毛。

她深吸一口气,不敢久留,暗地里一咬牙,从

屋檐底下一翻而出,秋风落叶般飘入庭园。

直到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深夜中,那阵花香淡去,海东青嘴角的笑意才又加深了几分。那个小女人肯定没发觉,她身上的花香,早已出卖了她。

不出他所料,她不是个能够轻易死心的人,他来薛府吃这顿惹人不耐的酒宴,总算也有些收获了。

他对钱家很感兴趣。

或者该说,他对钱家那美艳的三姑娘很感兴趣。

「呃,海爷?有事吗?」薛笔小心翼翼的问,也跟著看向窗外,却只瞧见一枚大月亮。

海东青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

「告辞。」

「呃,海爷不留宿吗?」薛肇连忙问道,一想到保命符要走了,脸色又转为苍白,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的颤抖,只差没跪下来,求海东青别走。

薛老爷也立刻起身,急著猛擦汗。

「海爷,您这一走,要是钱家的人又--」

「自求多福。」海东青简单的说道,一撩衣袍,头也不回的离开。

屋内父子两人愁眉苦脸,担忧著自个儿的安危,也心疼这一桌所费不赀的酒席。

已经花了大把银两,办了这桌好酒好菜,还聘请最好的琴师助兴,结果如意算盘获错,这胡人吃饱喝足了,不留下来保护他爷儿俩,拍拍屁股就要走了?

呜呜,这简直是诈欺啊!

※ ※ ※

夜深人静,好不容易入睡的薛肇,被从床上踹下来。

「谁?哪个不知死活的奴--」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自个儿的鞋给堵了。

花厅里头,不知何时冒出了十来个人,阴影在幽暗的烛火下晃动,吓得他魂都快飞了,全身抖个不停。

「薛少爷,您可醒了。」腰缠绿穗儿的少女,讽刺的说道。

薛肇瞪大眼,冷汗直冒,瞌睡虫这会儿全吓跑了,嘴里的鞋子,让他喊不出声,只能发出模糊的唔叫,一路被拖到大厅里,扔在织毯上。

大厅中灯火通明,十来个丫鬟们站在两旁,乖乖待命。至於薛家的护卫与家奴们,早已被料理妥当,全昏在角落不省人事。

织毯上站著一双红色锦靴,往上看去,皮革长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著锦靴,视线再往上溜,是窈窕的身段,最後映入眼中的,是钱珠珠那张艳丽的小脸。

她柳眉微扬,好整以暇的伸手,一鞭落下,先抽开薛肇嘴里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