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三十二章
骊芒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在此起彼伏的“赶走她”的呼声中,他大步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出来的时候,他把那根羽雉交还到了老女人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一直站在后面的以加和图鲁。
呶呶突然发了疯般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血丝沿着她的唇慢慢渗了出来。
他没有甩开她的嘴,只是皱着眉头,几乎是容忍又怜悯地看着她。
娜朵已经泪流满面了,她朝木青这里走了一步,却被身后她的男人紧紧拉住了。
他为了我,竟然自愿被他的族人和部落放逐。在这个人类力量相对于自然还是极其渺小的时代,该是怎样的执念,才会让他做出这样无异于是自杀举动的牺牲?
木青微微地笑了下,闭上了眼睛。眼前又浮现出了另一个场景。
在她跟着他要离开聚居地时,由由突然挣脱了娜朵的手,飞快地朝她奔了过来。
她抱住了木青的腿,抬头。
木青缓缓蹲了下去,与她平视。
“太萨喀穆!太萨喀穆!太萨喀穆!……”
由由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哽咽着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我会回来看你的……一定会回来的……”
她也泪流满面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骊芒带走了他的皮囊和手上的锐矛,木青抱着她的枕头,里面是刀、月经带、蛇皮围裙、骊芒送给她的项链和前几天分配过来吃剩下的一包黍籽。
当聚居地在身后渐渐消失不见的时候,木青回头看了一眼,暮霭中袅袅升起的几缕炊烟让她觉得有几分伤感。她抬头看了眼身边骊芒的侧脸,他的下颌被须发遮住,她看不清他是否紧抿着嘴,但他的目光正直直地望着前方,神情看起来就像两人是一道要回归家园,而不是刚刚从家园中被赶了出来。
她突然觉得有些安心,把自己的手插进了他的臂弯里紧紧挽住,跟上了他的步子。
这一夜他们住在了离聚居地不远的那个山洞里。就是她刚来时从达乌那里逃脱后被骊芒抓住藏了一夜的那个山洞。那里似乎是他经常来的地方。他在角落里的一堆石头后扒拉了一阵,扯出了一个蓝色的包,然后笑着扔到了她的面前。
木青惊喜地发现这就是自己第一次碰见时就被他据为己有的那个背包,居然一直被他藏在了这里。唯一遗憾的就是望远镜没有了。急忙打开了来,见里面东西都还在,只是电筒打开的时候,光有些微弱,大概是长久没充电的缘故,明天放在阳光下晒,应该就能恢复原来的光度了。
木青摆弄手电筒,照射洞壁查看的时候,一边的骊芒正忙着生火,并没有什么诧异的表情。他之前肯定已经把这包里的东西都研究过一遍了,这才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了俏皮的念头,叫了声他名字,等他抬头看了过来,就把光束照向他眼睛。
骊芒显然吓了一跳,很快用手遮挡住眼睛,到了她跟前没收了电筒。见她低声笑了起来,有些无奈地伸手拧了下她的脸。
他们出来时并没带什么吃的东西。等火生了起来,晚上睡觉用的草叶铺子也铺好了,骊芒吩咐她坐在里面等他回来,自己便拿了弓箭和锐矛出去。临走前还细心地用折过来的浓密树枝把洞口掩盖了起来。
木青一个人坐在火堆旁,不时往里面添加一两根枝条助燃,噼噼啪啪的火星爆裂声中,她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被炙烤的热意。
到这的将近两个月时间,或许是意外一桩接连一桩地朝她迎面袭来,她几乎不大回忆从前的种种和那里的亲人,也或许是不敢。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又想起了从前。
不过短短的两个月,身前身后却已有如同隔世的恍然之感。
外面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木青以为是骊芒回来了,有些欢喜地起身迎了上去。她走了几步,却听见一阵有些迟疑的轻声呼唤骊芒和她自己名字的声音。
是娜朵。
木青急忙撩开了洞口堆积着的枝叶。见娜朵和她男人正站在那里。
他们送来了一包薯根和几块已经烤好的干肉,还有一张皮毛。
娜朵的眼睛仍有些红红的,拉住木青的手不住地念叨着“你们一定要好”。她的男人站在那里没说什么,但神情也很凝重。
木青突然有了一种愧疚感。她觉得有些对不起面前这个善良的女人。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现,他的亲人骊芒现在应该还在部落里,是个最叫人敬仰的下任达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放逐到丛林里从此要凭一己之力与天地为伍。
没有什么言语可以表达她现在的心情。她只是用双手握住娜朵长满了老茧的粗糙的手,拉到自己嘴边亲吻了一下。
娜朵的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收回了手擦了下,朝她点了下头,和她男人转身离去了。
骊芒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两只山鸡模
样的猎物。他在外面的水源地已经去毛清洗过了。看见地上的东西,愣了一下。等听了木青慢慢说出的话,他点了下头,朝她微微笑了下。然后就熟练地把鸡叉在枝条上烧烤。
木青本来有些担心这会勾起他的感伤。偷眼看他时,却见他只是盯着火上的两只渐渐冒出油光的鸡,神情很是专注。似乎感觉到她在偷窥自己,突然抬头朝她笑了一下,笑容就像火光那样温暖。
睡觉的时候,他像往常那样让她枕在他一只胳膊上,另一手揽住她腰,轻轻拍着她后背,就像小时候木青被她母亲拍着哄入睡那样。
她突然觉得眼里有阵潮意涌了上来,急忙闭上眼睛用心睡觉。
木青是被半夜里的一阵凉意冻醒的。她闭着眼睛习惯性地往自己身侧的温暖来源靠去,那里却没有温暖。伸手胡乱摸了下,这才发觉那张兽皮正裹住自己的身子,但身边骊芒不见了。
她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四顾望去,这一刹那竟有些惊慌之感。
山洞里很黑,外面的月光照不进来,只是洞口影影绰绰地似乎有团黑影。她微微撑起身子看去,认出来了确实是骊芒的背影。
他正独自坐在那里,面朝聚居地的方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背影良久纹丝不动,就像一尊化石。
木青呆呆地看了一会,想起身过去。但她终于还是没有过去,只是慢慢地又躺了回去,把自己缩回了在兽皮里。
过了很久,她终于听到一阵响动,应该是他起身回来了。
他躺回了她身边。
木青觉到了他带来的微微一丝凉意,那是被秋夜凉月浸润出来的凉意。
他似乎怕自己身上的凉意惊扰了她,并没掀开兽皮盖住身体。
木青装作刚被他惊醒的样子,打了个呵欠,娇滴滴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然后伸手抱住了他光-裸的腰,把自己温暖柔软的身子贴了过去。
骊芒没有犹豫,立刻伸手紧紧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唇压上了她的额头。就像她就是他身体里被取出的某一部分,他们本来就该这样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不分你我。
第二天早上的晨曦晓光中,他带着她沿着从前漂游过几天的那条大河,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去。
木青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她相信等他停下脚步,那就一定会是他们将来的家园所在。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他们在河流边山崖的一个浅穴里停驻了下来。他们的干粮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所以需要去找东西补充食物。
这里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骊芒应该是不放心留她一人在此,所以带了她去。
木青看着他敏捷地爬上了树,掏了一个鸟窝,带了几枚鸟蛋下来。
每个都有她手掌大小。
他又在一棵大树腐朽掏空的洞穴里抓出了几只肥硕的大号地鼠。木青看着在他手上吱吱乱叫不停扭动身子的那东西,虽然有些惊惧,只是想到自己连带血的生肉都吃过,便也释然了。
最后他射杀了一只被惊起从他们面前仓惶逃过的倒霉的狍子。木青拎着自己顺手采摘过来的用大树叶包裹起来的野果,两人满载而归,这时天已经擦黑了。半路的时候,木青突然听见自己边上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吃了一惊,一下跳到了骊芒身侧。
骊芒安抚地拍了下她的手,自己握了锐矛,小心地拨开了草丛。等看到引发了异响的来源,两人都是松了口气。
那里有只奇怪的小东西,正在一次次地努力地想站起来,却又一次次地倒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声。
说它奇怪,是因为它长得有些像狮子,但全身的毛却是黑色,体型看起来比小狗大不了多少,看起来像是出生没多久的。
木青蹲了下去,借着仅剩的黯淡天光仔细地看了下,发现它的后臀和腿部有被咬过的痕迹,鲜血淋漓,上面还扎了些毛刺,这才无法站立。
骊芒伸出手,一下已经粗暴地拎起了小家伙的脖子,看样子是要扭断它脖子送它小命了。木青赶忙哎了一声,从他手上夺了过来。
小东西受了惊吓,缩在木青怀里不住呜呜地叫,头使劲往她胸口蹭。
骊芒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白了自己一眼,抱了小东西就往前走去,只好跟了过来。
两人回了起先找过来的地方,木青顾不得别的,先就叫骊芒给她照着手电,自己抱着小东西,用军刀上的镊子小心地拔出了它身上的一根根刺,又叫骊芒到附近拔了些草药过来,嚼烂了敷在它伤口上。
骊芒这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是看上了这小东西,要带着一道走了。其实论他想法,十只只怕也早就架火上烤了,只见她这么喜欢,也就只好由她去了。
木青把烤熟的肉细细地嚼烂了,和着果子的汁水喂给了小东西吃。吃完了,那小东西竟一口叼住了她一根手指,用软软的舌头包裹住不住咋吮着。木青觉得又痒又滑,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连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放在了脚边用兽皮盖着,夜里还醒了几次,看看还在不
在,弄得骊芒郁闷不已。等她第三次要爬起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一把扯了她回来狠狠压在了自己身下。
小东西趴在边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边上纠缠在一起的起伏不断的两个身影,和着他们发出的响声,喉咙里轻轻地呜呜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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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第七天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大河的尽头。
其实算不上尽头,只是大河到了这里,突然被硬生生地截断,无路可去地从高高的断面飞跃而下,一泻千里,继续往东浩荡而去。
日头正在顶上。
木青站在断崖前,听着阵阵轰鸣水声入耳,迎面竟觉一阵丝凉,那是水雾被风卷扬而起扑来时带过来的凉意。
她本已走得有些燥热,此时竟也感到一阵心旷神怡。
被她一直抱在怀里的小东西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她叫它小黑。本来正眯着眼睛懒洋洋在睡觉的小黑似乎也被这响声惊醒,猛地睁开了眼抬头,好奇地东张西望。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下去就是悬崖。
木青抬头看着骊芒。
他朝她笑了下,当先拐了个弯朝边上走去。
木青跟在他身后,见他用手上的矛和前几天刚打制出来的一把石斧分开面前重叠蔓延的枝木藤蔓,开路向前。
这是个上坡的缓岗,他们走得有些艰难。
这样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地势渐渐地平了起来,接着就是下坡。
下坡的路比起先要好走些。
他们翻过了这个小山岗。
骊芒继续在朝前走,木青紧紧着跟着她。
怀里的小黑似乎感到了她的疲乏,有些不安地呜呜叫了起来,伸舌隔着衣服舔了下她的胸口。
骊芒回过了头,看了她一眼,蹲在了她面前,示意她上来。
他要背她走。
木青拒绝了。
丛林里两个月的生活,她已经渐渐学会了忍耐。适当的时候,她当然会在骊芒面前撒下娇,博取他的爱怜。但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只要她还有最后一丝力气,她知道自己就应该咬紧牙跟着,而不是成为他的负担。他除了在前面开路,身上还已经背了她的包,除了里面原来的东西,还鼓鼓囊囊地装了前几天吃剩下的一些干粮和几颗她从前用来解渴喝过的那种椰果子。
骊芒见她不肯上来,起身伸手抹了下她额头的汗。低眼瞧见还趴在她怀里耷拉着脚轻轻松松的小黑,眉头略皱了下,掐住了它脖子上的皮,一把拎了起来。
木青以为他要让它自己走路。小黑虽然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已经结疤,但下地行走跟上他们估计还有困难。正要再抱回来,却见他已经提了它放在自己空出的右肩上。
小黑骤然离了木青的怀抱,一下站得离地高了不少,看起来有些害怕,四只爪子紧紧扒住骊芒肩头,乌溜溜的眼不住看向木青,嗷呜地叫个不停。
木青有些不忍,想抱它下来,骊芒已经伸手刮了下小黑的头。小黑嗷一声,仿佛知道这男主人没女主人那么好惹,又不喜欢自己,不敢再叫了,只用力扒住自己站脚的地方,以免掉下去,看向木青的那个小眼神仿佛有些委屈。
木青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见了面就不投缘的家伙,忍住了笑意,伸手摸了下小黑的头,以示安慰。
骊芒朝她嘿嘿笑了下,拉了她手继续前行。
可怜的小黑扒在他肩头,身子摇摇晃晃,却也奇迹般地始终没掉下来,到了最后看起来反倒是得了乐趣,又摇着尾巴冲身后跟着的木青嗷呜嗷呜地叫。
黄昏的时候,在走过了一道峡谷之后,木青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万万没想到这峡谷之后竟然隐藏了一片像是桃源的佳美之地。
峡谷的远处山脊上,一道瀑布蜿蜒而下,汇聚成宽阔的溪流,弯弯绕绕着从她脚前淙淙而过。溪流对面,是一大片平缓的谷地,此刻长满了各种各样疯狂蔓延的地表植被和野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着。空气里充满了淡淡的泥土腥味,但这味道不会叫人不适,反倒觉到了这里土地的肥沃。再过去,不远方仍是莽莽丛林,直到这样的景象被远山截断。
此刻,夕阳斜照的余晖正洒在这片土地上,给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木青几乎是惊喜地双手勾住了骊芒的脖子,整个人欢呼着跳上了他的身子。
小黑猝不及防,被震得跌落到了地上,蹲在她脚边垂着头呜呜地叫。
木青太高兴了。
跋涉了整整七天,骊芒终于带着她停下了脚步,停在这片桃源般的有水流过的谷地。
骊芒也被她的兴奋所感染,一下抱起了她,涉过齐腰深的溪流,到了对岸。
小黑想跟着过来,却又不敢下水,急得在地上不停打转,嗷嗷地叫。
木青回头看见了,笑着戳了下骊芒的胸口。骊芒只好
放下了她,把小黑拎了过来丢在地上。
小黑一落地,立刻就撒开了腿打欢,一下就消失在浓密的地表植从里。
木青有些不放心,追着叫了声它名字,骊芒却抓了她的手,带着往前去了。
她不禁暗笑自己太过婆妈。小黑是丛林里的原始动物,不是她从前自家养的小宠物。
骊芒沿着山壁脚下仔细地搜索,仿佛在寻找什么,最后他拨开了一从高过她头顶的草堆和纵横纠缠的浓密藤蔓,一个很大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了她眼前。
木青明白了,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在盖起自己的房子之前,这个山洞应该就是他们用来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了。
她觉得骊芒刚才寻找的举动,看起来就像是知道这里本来就有个山洞似的,忍不住指着洞口,抬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骊芒看出了她的疑惑,很简洁地道:“我小时候来过这里,所以找了过来。”
木青理解了他的话。只是看他的神色有些淡,仿佛不大愿多言这个话题。便闭口了。只是看着他的举动。
他并没有立刻进去,只是在附近拢了些干枯的枝叶,卷成了一扎,用他随身皮囊里的火石火绒点燃烧旺了后,朝暗沉的洞穴深处扔了进去,然后拉着她闪在了洞口边上。
木青起先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便知道了他的意图。大概是想用火光探下有没有野兽藏身在里面。
火扎子燃烧得很正常,里面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冲出来。这说明洞穴里可以进去了。
木青跟着骊芒慢慢地前进,用手上的电筒光不住地照射着四壁,打量着自己今后的栖身之地。
山洞并不是一直到底的,洞口进去七八米左右就稍微拐了个弯,然后是个几十平米的大洞,高度大约两层楼的样子。
木青从前做导游时特意研究过各种洞穴的形成方式,这里无论是洞壁还是洞顶,看起来都比较平整,像是个土洞。也就是陡峭的土崖下部有透水性较好的沙土层时,由于地下水或大气降水的作用,沙土遭到溶解冲刷而渐渐形成的空洞。比潮湿的溶洞更适合住人。
虽然不是溶洞,只是常年被洞口植被封闭住,里面空气仍带了浓重的霉潮味道。木青拉了骊芒到外面,找了很多燃烧物过来,在洞穴角落里各自点燃了几个火堆,让空气流动起来驱除异味。
骊芒在靠近洞壁处高起的一块平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然后回头有些歉意地看着她。
他现在连一张晚上睡觉时能垫护住她娇嫩肌肤的兽皮都没有。娜朵送来的唯一一张还要充当盖被。
木青装作没看见他的表情,只是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了干草铺的一头,摊手摊脚地躺了上去,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这才看着他温柔地笑道:“我们的家很好。我很喜欢。”
骊芒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她身边摸了下她头发,目光闪动。
白天的时候他总喜欢摸她头发,就像夜间流连抚摸她身体一样。
她知道这是他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骊芒用石斧在边上砍斫了十几棵碗口粗细的小树,削去了枝叶,用剥下的树皮紧紧扎连在一起,做成了一个木排的模样。
这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去,天色迅速地转黑,一轮金黄色的月升上了夜空。
他们到达自己家园的第一个夜晚悄悄降临了。
木排被用来挡住山洞口。就像装了道门。这让木青感觉安全了许多。
骊芒重新燃了一堆火,将背包里取出的肉块架在火上重新烤了下,用木青的刀切成小块,递到了她面前。
木青吃了肉,喝了几口用椰果壳从溪流里打上的水。虽然入口清甜,但她仍希望可以烧开了再喝。只是现在没有可以用来烧水的容器。
火堆还在熊熊燃烧,映照得整个山洞红光一片,看起来暖融融的,连秋夜里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木青被骊芒抱着躺在他们的床上的时候,她仍有些沉浸在刚到达完全属于自己的新家园的兴奋中,慢慢地和他说着自己的话,憧憬着以后的日子。
“天气凉了,骊芒你还总光着身子不冷吗?我要好好想个办法,给你弄件衣服出来;嗯,下次你捉到山鸡什么的不要急着扭断脖子,带回来给我养起来,让鸡生蛋,蛋生鸡,生个不停。然后等春天来了,把外面的那片地都开垦出来,种我带出来的黍子,再种些别的什么东西。对了骊芒,我哪天帮你把胡须都刮掉吧,你长什么样我都现在都还看不清楚呢……”
骊芒起先还唔唔地随口应着,慢慢就没有声响了,木青耳边只剩下他轻微的鼾声。
木青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凝视着身边他安详的睡容,忍不住轻轻在他唇上印下了个浅吻。
他太累了。这些天白天要赶路打猎,晚上还要守夜,几乎就没有睡过囫囵觉。
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在终于可以放松的这个夜里。
火堆渐渐熄灭的时候,她蜷在了骊芒的身边,也闭上了眼。
她心中其实也非常明白,
明天醒来,对于骊芒来说又是辛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