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5)

狐说魃道 水心沙 12596 字 3个月前

:“谢谢你刚才救我。”

“救你?”他重复着这两个字,看了看我。随后脸上满满露出一丝笑:“你以为我救你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和他的表情让我不由一阵不安。“为了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答。只转身将他母亲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走到我身边拽起我,将它套到了我的身上。随后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道:“你身高和体型都同我母亲差不多,再有我母亲身上的气味和她的一点血,要迷惑那老鬼倒也不难,他被佛龛困住过,嗅觉应该没那么灵敏了。”说到这里,最后一颗扣子扣完,我闻到自己身上充斥着那女人身体上沁人的芳香。

“你是要我做她的替身?”冷冷打了个寒战,我问他。

他笑笑:“是的,替身。想必你这样的阴阳眼对这词不会陌生。”话音未落,晓芝离开座位在我身边蹲了下来。

此时她似已从之前的惊恐中恢复过来,虽然那张脸依旧苍白得可怕,神情却已然恢复平静。甚至在沈子琨用匕首将她手腕轻轻划开时,脸上依旧是平静的,她望着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反过手腕将血一滴滴淋到我身上:“我说过,没有登到最顶端的人看不见那一路的复杂和艰辛,所以总会把一切想得异乎寻常的简单。我是不会放弃的,无论最后走到哪一步。”

她的话令我用力挣扎了一下:“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么,如果不成功,你会遭到反噬。”

“我儿子做的事情向来不会不成功。”她轻轻把我按住,对我道。“而林小姐,我知道这么做很对不起你,但要怨,你只能怨沈东辰明知你会身处险境,还将你往这里推。”

“你们他妈的还是不是人!”他们如此的神情和话语终于让我放弃说服,索性尖着嗓门破口骂了起来,但没等骂得畅快,嘴就被沈子琨用胶布贴住了。

于是彻底的只能将一团怒火憋在胸口内,由着他在将我嘴贴住后把那些血又朝我脸上用力抹了几把,直到确信一切已做的一丝不苟,这才站了起来,同他那苍白又疲惫的母亲互望了一眼,随后一把抓住我衣领,将我朝车门处拖了过去。

我想他一定是预备要把我从车上扔下去,以我这傀儡之身拖住追踪而来的沈东辰。

而以车子此时的时速,我只怕一被扔下去就会摔死,沈东辰见到死去的我会以为晓芝已经死了,从此暝目,不会再继续纠缠他们。

想到这里不由再次挣扎起来,我试图用脚勾住边上的凳子,却被他见状朝我腿上猛踢了一脚。

吃痛不由自主松开,我完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地被他一路拖向车厢门口,我不由死死盯住座位上那女人。试图用绝望的眼神打动她,令她改变主意。

她见到了,朝我露出一丝歉然但并不为之犹豫的微笑。

于是彻底死心,我放弃挣扎由着那男人将我扔到车门前,伸手正要开门,突然我身子朝门上直飞而起,似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猛地朝门上撞了过去!

一下,两下……撞得我两眼发黑,混乱中间沈子琨面露惧色一步步朝后退去,而随即瞥见我腰上被一双苍白如枯骨般的手抓着,使劲朝外拖,但挨着门上的锁一时无法将我拖出去,便猛地将我朝下一扔,随即那扇钢板做的门咚的声巨响朝内被撞出硕大一个凹槽,晓芝尖叫起来,见状沈子琨再次将我拖起要朝门的方向推去,就在这时车厢上方突然响起砰的声闷响,似有什么东西落到了那上面。

紧跟着,顶上嘶啦一阵尖啸,便见那铁皮和桃木所嵌合的车顶由内朝外,如同纸般被撕了开来。

瞬间扑进一团冰冷的夜风,那呼啸而冰冷的夜风中,一道黑色身影赫然如鹰隼般展臂屹立在车顶之上,银白色长发被风吹起又落下,丝丝缕缕拂着他那张布满黑色鳞甲后如夜叉般狰狞的脸。

是铘……意识到这点心跳骤然加快,我想叫他,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双手中分别拈着一块车皮。

被他如纸片般捏在手里,然后微一用力,整个车顶便被他彻底撕了开来。他透过敞开的车顶低头望向车内的我,然后又将视线从我身上慢慢转向我身后那两个惊得失了声的母子。

随后身子一纵他飞身跃了下来。

落地前起手一抛将车皮倏地掷向前车,它便如同刀似的朝前劈了过去。

随之轰的声巨响,我见车头处燃烧起一团剧烈的火光。那瞬间车便如失控的野兽般朝路边飞斜了出去!眼见便要冲向前方那棵大树,突然身子一轻我被铘从车厢内直拖了出去,随着他跃至半空,便见那辆车已瞬息间被熊熊的火海所包围。

一切转变得如此之快,快得我当时当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下意识紧紧贴近了身边的铘,他一手托着我的腰带着我悬浮在半空,另一只手则朝那辆车伸了过去,片刻手指收拢,我见车厢处一团黑色的东西隐隐显现了出来。

逐渐显出沈东辰的身影,他如虾团般佝偻着,对着那团火发出沙沙的笑,却又抖得厉害,以致身影忽隐忽现,仿佛随时会随着周围的风消散了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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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自己和她置身在一个你所能预料得到的险境里,就是为了眼下这个结果么。”带着我落到地面上后,铘松开手问那老鬼。“如果不是我赶到,你几乎反帮着他们杀了她。”

老鬼的身影渐渐恢复了原来的清晰。他略挺了挺腰从喉咙里发出阵漏气般的声响,目光依旧朝着那辆燃烧着的车的方向,慢慢点了下头。

铘蹙眉。

在将我身上的绳子全部解除后,他朝那老鬼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老鬼的身体立刻像抽筋般剧烈地抖了起来,他不得不跪到地上,想借助什么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但周围的一切对于一只鬼来说实在也没什么可以用来支持的,最终他匍匐了下去,一边颤抖着一边嘶嘶地笑了两声,随后朝铘伸出自己枯瘦如柴的手,勉强令自己发出声音道:“神仙爷……我知道有您在那小姑娘必定不会有什么事,虽然我也没有料到他们会备着那么凶的东西来制住您……咯……咯咯咯……”

他干笑的声音听上去像被锉刀刮过的木头,令铘再次皱了皱眉:

“他们必然跟全真的嫡传后裔有来往,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弄到全真的地藏天香,他们为了制你也真可谓是费尽心机。”话音落,他从衣袋内取出样东西,看上去普普通通一只石雕香炉的模样,被他握在掌心轻轻一握,便化成了一把细碎的粉末:“但这样的东西还是从此消失在人世间的比较好。”

老鬼见状再次笑了起来:“不愧是神仙爷,没有枉费我破釜沉舟去冒着被您吞噬的险来惊动您的大驾……”

“放肆!”

他话音未落便被铘一声低喝震得全身一抖,就见那原本已凝固的身影像被风吹开了似的晃了下,登时两道黑色的液体便顺着那老鬼漆黑模糊的眼眶内流了出来,这令他好像哭似的哀嚎了阵,似乎极度痛苦。

直到不远处靠近箱型车的那片农田里响起一阵呻吟,他才安静下来,因为铘的注意力朝那方向转了过去,我也因此循着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发现,原来沈子琨母子竟没有在那辆箱型车里被火烧死。

可能是在车撞到树的一瞬,他们被那股冲力撞出了车厢,正跌进附近的农田里,厚厚的冬小麦避免了他们致命的撞击,因而虽然经过那样大一场撞击,他们仍活着。

这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幸还是不幸。显见晓芝的身体似乎已是彻底动不了了,她睁着清醒的眼睛直直望着那老鬼的方向,满脸的惊怒。而沈子琨则腿和手部的骨头都从皮下刺了出来,或许内脏也有破裂,满嘴都是血。他忍着剧痛使劲朝他母亲的方向爬,而我们所听见的呻吟声,正是他爬行时痛到无法忍耐所发出的。

“咯咯……咯咯咯咯……”目睹这一切老鬼突然发出阵令我毛骨悚然的尖笑声。

没等我反应过来朝他看去,他已如一只灵活的猴子般闪到了晓芝的身边,而原本虾团般佝偻的身影蓦地立起,拔长。

可是细看,被拔长的却只有他那爬满了皱纹和青筋的脖子……它被拔得像天鹅的脖子般又细又长,顶着他骷髅般瘦削的头颅垂挂到晓芝面前,把她吓得疯了般大喊大叫:“滚开!滚开!!滚开啊!!!!!”

十根手指将身下土地刨出深深的坑洞,血从断裂的指甲内渗透出来,纵然这样她始终无法让自己从那老鬼身边挪开半步,于是她惊极大笑起来,哈哈哈一阵疯狂的大笑,随后张开嘴噗的声朝老鬼那颗头颅上吐去一口血痰!

但血痰并未碰到老鬼。它从他身上径直穿透了过去,见状,原本静静爬到老鬼身后抬起手,试图将手里什么东西朝他掷去的沈子琨呆住了。仅仅一瞬的迟疑,沈东辰脖子朝后一扭,那颗头颅霍地对向了沈子琨,张嘴哈的一口灰气喷出,眼瞅着那原本鲜活的一个人瞬间直挺挺倒在了地上,脸色由白至灰,似已气绝。

“子琨!!!!”边上那女人见状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尖叫,整张秀美的脸几乎拧得变了形,她似要纵身而起朝那老鬼扑过去,却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令自己的身体动弹半分。

于是她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对着慢慢将头颅再次转向她的老鬼,以一种极度憎恶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很开心是么,沈东辰,你终于杀了我的儿子替你儿子报了仇,因此你可以瞑目了。”

这句令那老鬼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没错。”

女人惨笑,点点头:“你狠。”

“我怎敢和你比狠。”

“是的,你确实无法跟我比狠,沈东辰,”说到这里突然哈哈一阵笑,她朝边上那一动不动的儿子看了一眼:“沈子琨不是你孙子,这一点你说对了,但他确实又有你的血统,所以能在车内迷惑了你的眼睛。”

闻言原本笑得痛快的神色微微一敛,沈东辰紧盯住她:“你想说什么。”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原本狰狞的神色似因着沈东辰脸上悄然变化的表情而慢慢恢复平静,她不

再发抖也不再有任何表情,只望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淡淡道:“所以,沈子琨其实是你儿子,就在我和沈微婚礼当晚同你一起怀上的,不然,你说他为什么同你那么像,”说到这儿她再次哈哈一声笑,笑得眼里滚出一串泪珠:“你从没发现他无论长相和处事都像极了你么,沈东辰?!”

沈东辰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会突然张嘴将那女人的脖子咬断,但他只是那样用那双模糊的眼眶朝那女人看着,然后慢慢扭过头,向静躺在麦堆中的沈子琨看了一眼。

“确实很像……”随后听见他喃喃说了一句。

那瞬他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如虾团般将身体又佝偻了起来,顶着一头灰白的乱发在风里呆呆看着沈子琨。

“恨我么。”晓芝问他。

他点点头。

“他活着一天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他再次点了点头。

“亲手把自己第二个儿子杀了的感觉怎么样,沈东辰。也许很快乐吧,因为你很快就能在阴曹地府里同他会面了。”

“但我已经把他的魂魄吞掉了。”老鬼木然回答。

“那意味着什么。”女人亦木然问。

“意味着他连转世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

“真好,你不仅亲手杀了他,也亲手销毁了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你恨我么?”女人又问。

“恨。”他低头望向她:“恨不得把你的魂魄抽出来,再一点一点地撕碎。”

女人笑了笑:“那就做吧。”

老鬼摇了摇头。

女人眼里瞬息闪过一丝恐惧。

“为什么摇头。”过了片刻她按捺不住问。

“对于一个人来说,最可怕的一件事是什么。”老鬼问她。

女人沉默,用眼睛逼视着他。

“是明明有腿却不能走,明明有思维却什么也不能做。”

女人呼吸急促起来,尽管她仍保持着平静的样子。

“你知道我当日为什么要用尽力气让自己那样死去么,不仅仅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的生活让我觉得活着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女人问,声音有些发抖。

“所以我要让你也尝尝那样的滋味。还有最多半小时,你家里派出的车便会寻到此地,自此以后,你就会终生躺在你当年每日伺候我的那张床上,如我当年那样躺着,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人摆布地躺着。”

“沈东辰!!”女人尖叫起来,脸色由苍白涨到发紫,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尖叫:“让我死!沈东辰!让我死!!”

“而你绝对不可能像我那样干脆地自杀,因为你连手都不能动了。除非你绝食,但,那可将是一个比较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沈东辰!!你这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彼此彼此……”

轻轻丢下那句话,老鬼身形一闪,已到了铘和我的边上。抬头望向铘,咧嘴嘿嘿一笑:“多谢神仙爷高抬贵手,容我这些事件了结我此生积压了三十年的积怨,但在您处置我之前,容我再同这个小姑娘说上两句话。”

铘朝我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于是老鬼望向我,目光微微闪了闪:“小姑娘,你履行了你的,所以现在轮到我实践我的。”

“你说林绢即将死到临头,她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我径直问他。

他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我:“记得上次在墓地,你碰到一个男人,他现在怎样?”

我意识到铘将视线朝我转了过来。

不由脸一烫,恼道:“这关你什么事??他同你要实践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莫恼,他同我要讲的东西的确有关系。你见过他那天去拜祭的人了么?”

“当然,他的妻子。”我冷声回答。心里暗忖不知这老鬼跟我绕圈子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见了几个妻子。”

“妻子还能有几个??”

“所以,你看这就是你完全不知道的地方了,不是么。他不单不止有一个妻子,那天你同他所站的那片地方,整个三层所立墓碑,全是他的妻子。”

“你说什么?!”这话不由让我大吃一惊。

还待再问个分明,却见他身影忽然间变淡了,摇摇晃晃地在风里晃动,一边朝我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小姑娘,我所能说的只有这些咯,有用还是没用你日后自然就知道了。”说完转身朝向铘,对着他一头跪倒在地:“神仙爷,老鬼我死有余辜,但膝下长子生性仁厚,从来只做善事。在火场抢得他精魄一枚,求神仙爷渡他一渡,免得此后无人祭他,做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孤魂野鬼。而我的那一点魂魄,几乎已经快要散尽,也就不劳烦神仙爷,索性自行了断了吧……”

最后那句话音还未完全消失,老鬼那条单薄的身影就这样在风里彻

底不见了踪影,只留清澈透亮一粒蓝色小珠在半空中滚动着,铘见状伸手接过,随后纳入掌心,低头看了我一眼:“回去吧。”

回去?

老鬼消失前那番话让我一头雾水,我怎么能就此回去。我经历了那么可怕的一切后得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么?

什么“整个三层所立墓碑,全是他的妻子。”……

这意味着什么……

僵立半晌,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一个人可以为我解答这个问题。

因而眼见铘转身要走,我忙叫住他:“铘,能陪我去一个地方么?”

铘沉默,似是默许。于是同他一起往来时的路走去,此时天已微凉,隐隐有车声朝这方向急急驶来,我想起晓芝还在地里躺着,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已停止了之前疯子般的尖叫。

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竟有一半变白了,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两眼直愣愣望着天,如同死了一般。

“走吧。”

耳边听见车声越来越近,我应了声,在铘目光的催促下加快步子跟

全文免费阅读 131完美二十二

罗永刚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最初遇到他时还是个普通探员,现在已是一名队长,还有一间属于他的烟雾缭绕的小办公室。

到达时他正在办公室里对着厚厚一摞文件吞云吐雾,我留意到那是邵慧敏的案子,他对着它们眉心拧成了一道深沟,几乎完全没有察觉我和铘的进入。直至意识到我在看他,才警觉地抬起头,然后笑笑示意我俩在他身旁的沙发坐下,一边匆匆将那些文件收拢了起来。

“案子有进展了么?”见状我问他。

“还是原地踏步,”他道,随后用拈着烟的手指朝我点了点:“我发觉凡是牵涉上有你的案子,基本上都是无法解决的悬案。”

我有些尴尬地笑笑:“这话听上去有点怪怪的。”

“最早的应该是‘野蔷薇’那宗吧,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

“死了那么多人怎么会没印象呢。”

“但至今仍没能查到真正的凶手。”他说着,闷闷地吐出一口烟。

我想他应该是又想起了他那双在‘野蔷薇’公司里死去的姐弟。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仍如昨日的记忆一般,那些可怕的经历和那叫做夤的怪物已烙刻在我心里的某处,每每想起,仍会让我浑身发冷。“我记得你说那案子有专门的人去处理。”于是我道。

他耸耸肩:“是的,但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是么……”

“不说这些了,”看了眼手表,他将烟头掐灭了径直问我:“你今天突然说要到这里来找我帮忙,是为了什么事。”

“嗯,”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是这样,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个人。”

“查人?”听我这么说罗永刚的眉头皱了皱:“我可不能随便滥用职权,这是不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