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来宾楼的雅室,每一处都是有讲宄的,就说这邀月居,大概是化自那句“举杯邀明月”,只是这杯中的并非酒而是茶罢了。简单清雅却也别具风情,当中挂着一幅“南方有嘉木”大写意倒 甚是合意,一旁的木头或者装饰,多多少少的都暗合这“茶”的意思,就连那个方口茶壶,上面的工笔茶花也丝毫毕现。
只不过雅室当中一坐一站的主仆二人,谁都没有在意这精心准备的东西,甚至还有一个茶杯,正倒在桌面上,茶水一直的往那桌沿流,之后滴滴答答的干脆滴在地上,像那孩童不在意流下的涎水,又或者是那乞丐不注意的姿态,有种奇怪的狼藉之势。
花丝柔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在这呆着,说了一席话,人就离开了。韩氏手里握着的纸条已经有些皱皱巴巴,却又忍不住去看,每看一次,上面那熟悉的笔迹就刺痛了她的双眼,要不是这个字条存在,她甚至都以为刚才那些都是在做梦。
韩氏想了很多很多,从当初她还是姑娘的时候,段无为曾经在外面为她解过围,还淡然称赞了几句她的爽利,刚烈。
当时多小啊,十几岁的年纪,什么都不知道,家里的事情都是有父亲跟兄弟打理,她身边的人,不是一直假意夸得她花容月貌让她都觉得听不下去,就是那些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生意上的那些人,直到遇见了段无为,他多么儒雅,简直就是她常常想象当中的那样,然后在那个布庄之前,坚定的站在自己一边,还用……那样的眼光望着自己,他竟然还知道自己,夸她做生意是个稳当的,天知道她只有这么一点拿得出手的东西。还没有等她回过神,他就扭身而去了。
后来,他们终于成了亲,也是过过几年甜蜜日子的,那时候家里的父兄没有一个人赞成,最后还是拧不过她,之后有了孩子,他反而越来越忙,越来越没有空哪怕看她一眼,她倒是胖了起来,不可遏止一般,到了现在这个自己都讨厌的样子。但是她常常的想着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仿佛那一日阳光的温度,也要温暖她这些年的日子一般。
其实她知道,他在外头,也绝对不是他那般说的那样,她再粗糙也终究是女人,心思还是敏锐的,只不过他不说,她就不问,以为就这么维持着这默契,他们还是夫妻,就没有什么别的了。如意这个忠心的丫头,当时也是提醒过她的,都被她打了。
多么大的讽刺,原来有些东西不是你不看,你不想,就会不存在的。
韩氏抓着手里的纸条,手抖了抖,心里一遍遍的下着决心,最后还是有些妥协︰是这样的,他一定是被刚才花丝柔刚迷惑住了,之后肯定会后悔的,只要这一次他回来让她不追究,她就可以不管了。毕竟还有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突然手背上沾了一滴水,她抬头,见如意在那流眼泪,“你这丫头,好好的哭成这个样子。”
如意没有说话,只是极力忍着,却也忍不住的流着泪。
韩氏叹了一口气,这丫头是个好的,她身旁以前有两个大丫头,如意是后头来的,吉祥是跟着她过门的,只是后来吉祥……差一点就做了通房丫头,是她怀上如儿的时候,接着送宵夜的时候差点爬上段无为的床,她还没有说话呢,段无为就已经把那丫头处置了,当时她心里是多么的满足……
她后来也看开了,想着屈了她,在生双儿的时候想把如意给他,如意却是跪在地上说了一席话,是了,怪不得如意会哭,如意也是有一个老母的,也是说的刚才那个花丝柔一般的话,一生一世一双人……哪里有那么多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现在她算是知道了,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韩氏站起身来,“如意,你今天该有十八了吧,倒是我把你耽搁了。等这事情过了,我就让你走。”
如意一愣,赶紧回辽神来,“夫人,如意刚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