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松烟墨、雪白的浣花笺,赵慎君脸上泪痕已干,她提着一支紫毫,问含章:“你要我写什么?”
含章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向书案,神色中有些沉重:“就写书信末尾会用的敬辞,妾顿首。”
顿首指的是平辈之间的拜礼,这两个字作敬语多用在正文的最后、落款之前,是很普通的书信用语。而妾,则是女子自称。
也就是说,这三字,是某个女子写给别人的信末尾最后的三个字。
赵慎君转眸间已经有了猜测,她和卢愚山传过几次书信,难道是这其中出了什么问题?她在宫内长大,深知一件小事也可能牵扯到大的利害关系,当下也不多问,提笔就写了下来。
含章仔细看着她的笔迹,笔力弥满、阔达郁勃的颜体行书,显然是下了些功夫的,只如今情绪悲愤下动作更大,写得大开大合,最后一笔生生拖出了半寸。这些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由字看人,从字上来看,这个人的性格是奔放外向却又有些憋足,畏首畏尾,即便在这样心绪跌宕的时刻,仍然像是被一把锁锁住,放不开。
不是她,含章心道,手上不自觉地握紧了明月。
赵慎君写完,将笔扔到一边,问道:“如何?”
含章摇摇头,将旁边桌上火折子取了,吹燃,把赵慎君刚刚写好的纸点了,火焰迅速燃起,白色的纸笺被橙红色的火舌吞噬,化成灰蝶般飘飞,在半空中彻底弥散,成了零散遥不可及的灰烬,落在桌边的铜铸香炉里。
赵慎君眼睁睁看着她动作,几次欲言又止,待到整张纸成了虚灰,才终于咬牙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毕竟我前次曾经出卖你,可你今天必须告诉我这整件事。”
含章瞟了她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似在犹豫。
赵慎君眼一沉,道:“我和卢大哥相识已逾四年,但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甚至他……之后,我也不曾让其他人知晓这件事。你若只是担忧怕我不够稳重坏了事,大可不需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