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战场(七)
此时的妙姐儿只是催着朱宣去休息,疲倦已极的朱宣却不愿意去休息,明天生死离别,南平王只想多抱一会儿自己的小妻子。
再一次在妙姐儿脸上亲一下,朱宣也是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如果你真的要随着表哥一起去,就早些来。”忍着心痛对正在青春的妙姐儿说这样的话,看着妙姐儿一双眼睛里充满着信赖,朱宣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妙姐儿的头发。
夫妻两个人深情互望,沈玉妙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甜蜜,表哥的眼里也有深情,不象他以前只有关心、关切、责备、或者是生气。。。。。。
朱宣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来放在面前的书案上,一样是一个小小的瓷瓶,一样是则是妙姐儿没事儿就要跟朱宣歪缠一下,想要的一样东西,一把精美的短刀,此时放在书案上,刀身上的宝石在烛光的光线下面闪着光泽。
“奴才们我都问过,他们也愿意跟着我一起战死,”朱宣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里有几分自豪,妻子要随着我去,奴才们也是一样。
再看看怀里有如一只温驯小猫一样的妙姐儿,说了半天的死一点儿惧怕都没有,反而贴在自己怀里只是温情似水。
把小瓷瓶推一下,再把短刀也推一下,朱宣柔声交待妙姐儿:“你看到表哥战死,就早点儿来吧,你下不去手用刀,用这毒药也是一样。”
南平王深情地交待自己的小妻子:“奈何桥上别让表哥等太久。”一向不信鬼神的南平王也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来,既然没有鬼神,哪里来的奈何桥。
朱宣手指慢慢从妙姐儿细嫩的面容上一一抚摸过来。看到妙姐儿先是点头,不知道又想起来什么,微微皱一下眉,小嘴儿撇一下,象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一样。
到了这个时候,朱宣不会再当成妙姐儿是怕死,一定是有了别的心事。一向习惯于了解妙姐儿心事的朱宣柔声问道:“有什么心事?对表哥说。”
沈玉妙撇着小嘴儿突然不乐意了,听到朱宣这么一问,觉得自己太不应该,这件心事如何对表哥说,抬起眼眸看着朱宣一脸的疲惫,有心装出一个笑脸来,又只是强笑:“表哥你休息吧,休息好明天才能应战。”
朱宣把妙姐儿往自己怀里抱一抱,声音更加的温柔:“对表哥说说,难道奈何桥上才肯说,呵,你这个孩子,又有心事了,快说出来让表哥听一听。”
这样温情脉脉的声音让妙姐儿嘴唇先是动了一下,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抽泣道:“奈何桥上,奈何桥上。。。。。。有别人。”
此时此刻,南平王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以前的风流债感到羞愧,以前认识的人有没有去了的人,有,当然是有的。病死的人当然是有。
“好孩子别哭,表哥只等你一个人,不等到妙姐儿才不过那桥。”朱宣把妙姐儿抱着又是哄又是拍,没有哄两下,知道此时不是撒娇占朱宣睡觉的时间的妙姐儿自己忍着泪才说出来:“表哥会认错的。”
抬起泪眼在朱宣脸上亲一亲,妙姐儿才一古脑儿说出来:“有一个人长的和我一样,她也喊你表哥,表哥你就认不出来了。”
朱宣这才想起来妙姐儿有过的一次奇谈怪论,有一个人和我长的一样,但是不是我。觉得此时旧话重提而且会让妙姐儿痛哭的这个事情一定有内情,朱宣打起精神来,眼前再也没有比奈何桥上不能和妙姐儿相会再严重的事情。
“好孩子,你说明白一点儿,表哥不明白。”朱宣用手指为妙姐儿拭一下泪珠,看着她强忍着泪水,呵,这个孩子不象以前一哭就哇啦不停。
沈玉妙也明白就算是耽误朱宣休息,也一定要解释清楚,而且要快一点儿解释清楚。“就是有一个人长的和我一样,她是你表妹,她要是喊表哥,表哥认不出来我,只会陪她。”自己觉得足够清楚的话还是让朱宣云里雾里,她是我表妹,你是我什么人呢。
但是南平王赶快想了一个解决的方法出来:“原来是这样啊,那。。。。。。”朱宣一下子就想出来,对着妙姐儿柔声道:“表哥要是看到你就喊妙姐儿过来,你过来呢,要对着表哥说一句话,说一句只有咱们俩儿才知道的话。”
“什么话?”沈玉妙眼睛里有了光彩,看着朱宣含笑道:“你到表哥身边来,要说你是表哥的亲亲。”
唇边露出微笑的沈玉妙用力点了点头,这一会儿不觉得羞涩,这句话她肯定不会说,出于她的礼仪教养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一句话出来。
朱宣哄着妙姐儿先说一声:“说一声给表哥听听,让表哥先听一听,地底下好认你。”红着脸的沈玉妙低低的说了一句:“我是表哥的亲亲。”听着朱宣继续问道:“谁是表哥的亲亲。”
妙姐儿就回答:“妙姐儿是表哥的亲亲。”
朱宣大乐,妙姐儿也觉得心情荡漾,贴在朱宣身上全然没有明天死亡的感觉。“不要担心孩子们,”朱宣又一一地对妙姐儿说过来:“父母亲会教导他们成人的。”
“嗯,”妙姐儿只是说一句:“只是觉
得闵儿和端慧在我们身边呆的太少,”本来回京里是打算再也不同四个孩子分离。
朱宣此时觉得欣慰的是:“端慧的亲事订了,公主和你一向亲厚,会疼她的。还有两个儿子没有订亲事,母亲订亲事最好,一定会订如意的亲事。”南平王由一开始排斥太夫人订亲,到此时是深深的打心眼里感激自己的母亲给自己订下来妙姐儿这门亲事。
最后是交待明天打仗,夫妻两个人再一次约定:“一旦表哥战死,妙姐儿早些来吧,不要让表哥等太久。”该说的事情都说完又是一会儿。
“好了,表哥,你快点儿睡吧。”妙姐儿站起来,拉着朱宣起来去睡觉。两个人走到床前,朱宣把妙姐儿按在床上,才含笑道:“表哥再出去看一看,你先睡。”在妙姐儿脸上又是温柔地亲了一下。这才站起来转身过去。
妙姐儿也重新站起来,把书案上的瓷瓶仔细收好,再把短刀也收好,南平王妃总算是有了一把小刀,不过是给她自裁用的。
走出营帐的朱宣把在帐内的思绪先放下来,夜空寒冷无比,南平王心里不能不是温情种种,妙姐儿明知道要去死,也要陪着我一起,还担心奈何桥上找不到我。朱宣心里有如揣着一个火炉一样地温暖。
各处都看了一看,对守营的士兵还要说两句话,士兵们这两天里都是亲眼看到王爷出战,都是佩服得不行,看着王爷早上要早起,白天要出战,晚上还要深夜巡营以后再休息,吃的喝的却都是一样,士兵们心里是真心的佩服。
“王爷,明天援兵能来吗?”一个士兵就问出来。朱宣略一沉吟,面上有了笑容:“咱们尽力的坚持,别等他娘的援兵到了,咱们先见阎王了,也对不起这援兵。”
这样的回答就让士兵们一阵笑声,几天里紧张的气氛就缓解不少,有一个士兵道:“我倒不怕死,明天援兵不到,咱们也娘的,找着咱们打能不打吗?我只是想着多杀几个人,我死可以,得有几个陪葬的才行,地底下也不寂寞,肯定找我打打架吵吵架什么的。”
朱宣负手含笑问道:“找你吵什么呢?”这士兵也是刚当兵不久,脸上还有稚气,对朱宣回话道:“王爷您想啊,我把他们杀了来垫背,他们当然要来找我吵架打架,这样我也不寂寞了。”
“好,”朱宣伸出手来拍拍这个说笑话士兵的肩膀,对周围的士兵们道:“兄弟们,你们要是不在了,本王决不独活,有地底下要跟人打架吵架的,记得来找我,是个帮手。”
抓住任何机会,重新鼓舞士气的南平王回到自己的营帐前,看一眼天上的星空,想起了星空下的家人。然后就进了营帐。多想无益,想有何用,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睡着的妙姐儿,朱宣心里就是感动和温情,再想一想身后名,我若战死,妻子不愿独活,这在朝中也是一件得意事情。
这样的一个夜晚,交待完后事的朱宣是含笑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早起来吃饭,昨天夜里极度劳累,极度没有底气的朱宣,一觉醒来精神恢复许多,大战前夕,南平王恢复平时的神采奕奕,含笑看一眼身边正在起床的妙姐儿,只要妙姐儿是跟着表哥,去哪里都行。
走出帐来吩咐把剩下的干粮都让人分了,死也做个饱死鬼吧,就是这样分光,也没有多少。
妙姐儿仍然是含情脉脉地分了一半给朱宣:“表哥,你多杀几个敌人。”朱宣欣然答应:“你好好看着,一定不会少杀。”
饭后走出营寨来的朱宣,看一看营外列队的士兵们,再看看自己的大旗在营寨上飘拂着,斗大的“朱”字迎风招展,不由得南平王豪气顿生,大丈夫要死得重如泰山,就是死也要有气节二字。
再看一看士兵们,站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亲随自己的奴才,看到王爷的目光看过来,人人向前一步,齐齐地道:“末将们愿意追随王爷,奋勇杀敌,决不后退一步。”
中军护卫的亲随都是朱宣自己亲手挑出来,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话,当然是让人胆气更生,就是匡文超手下有没了士气的士兵,这么多人齐声喊出来这样的话语,再怕死的人听了也是觉得有了胆气。
朱宣一一的看过来,先看到的是一旁站着的若花和如音,两个人也是行下礼来,神色是决然的。
若花看一眼朱喜,眼神中也是甜蜜,朱喜夫妻两个人昨天晚上也是倾诉心事,朱喜说的跟朱宣说的又不一样,是直接了当的:“下辈子我还跟姐姐成亲。”就这么一句,若花只是含笑:“不就是死,活到老不也是一死。”
朱禄则是对着如音承诺一句:“如果这次死不了,我好好的跟你过日子,咱们多生几个孩子”如音则是含泪又有笑容:“我有了孩子,让你自己过去,才不会理你,倒不如明天一起死了算了。”
“那下辈子,下辈子我好生地对你,你看行不。”朱禄走到如音面前来,对如音打了一躬,如音用手抹抹泪水:“当然行。”
此时在帐外,朱宣先走到朱喜和朱禄面前,在他们肩膀上拍一下,对朱喜和朱禄道:“如果我战死,记得把我送到王妃身边去,让我和王妃在一起。
”
朱喜和朱禄都流下泪水来:“王爷战死之前,奴才们一定在前,如果还在,再遵从王爷的吩咐。”
朱宣怅然了,回身看一看身后几步远站着的妙姐儿,唇边是微笑看着自己。是啊,战场之上战死,马踩成泥,想和妙姐儿死在一起都是奢想了。
最后微笑看一眼妙姐儿,眼中情意无限,表哥一旦站死,你就快些来吧。。。。。。南平王毅然地转过身来,翻身上马,帐外已经是吐蕃大军在频频催促:“南平王难道不敢出来?”就看到营门大开,一杆大旗上面写着斗大的“朱”字出营而来,旗下是银袍银甲的南平王。
留在营里的妙姐儿踩着营门下面的支脚的地方,站在营门上往外看着,黑压压一片的人,象是看不到边,妙姐儿站在这里看着,眼里只是看着朱宣,袖子里放着那瓶毒药,手里紧紧握着那柄短刀,准备着一旦朱宣战死,自己就紧随而去。
站在这里最后再想一下孩子和家人,再想一下自己的家人,都没有尽过孝,看来只有下辈子了。。。。。。
战鼓声声响过,对面却只有左贤王,噶尔东,南诏公主在,别的人都不在。朱喜分出来的那几千阻敌的人这两天也是在努力拼杀,伊丹怕他们再同南平王会合,亲自带着人去了,这个时候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