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变

十年沉渊 四木 3318 字 4个月前

太子府正殿内,烛影摇红,喜绸回舞,四壁兰熏如龙,缓缓放送。殿内极安静,只有三个人。

正值大婚,叶沉渊仍然穿着玄衣纁裳,没有佩戴衮冕,仅用飞线缀饰的火龙章纹昭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地位。他静静地站在御座之前长阶之上,双袖垂落,广袖的黑色、衣裳的浅绛都蒙上一层凛冽的色彩。

“念。”他的声音过于冷清,惊得殿内灯烛爆了个灯花,有似伶仃仃地打了个寒颤。

右下,站着一名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雪白的貂领,雪白的衣裳,雪白的袖罩,雪白的靴子。按例,他不应当穿白,但似乎在叶沉渊面前,他能享受这个特权。

兵部尚书之子左迁,光听名号,不论他在太子府侍奉八年的历史,他也有这个资格站在正殿,参与叶沉渊的政要大事。

此时,他拿着从信鸽脚下解封的锦帛,察觉双手有千斤之重。面对着太子殿下始终不变的冷漠容颜,而另一侧的老者,府内执事总管修谬先生掠过来的眼神,他心中有了踟蹰,不知怎么妥当安排。

但遵循以前惯例,太子说话不重复二次。当即他轻咳一声,念道:“辰时三刻,聂无忧炸毁冰底,谢一不知去向。”

叶沉渊听后静立不语,眼眸如同罩了层冰水,凉润沉落。

左迁没得到指示,揣测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与修谬先生不同,后进府两年,只听闻太子将一名劲敌关押在北疆炼渊,似乎在十年前,曾与太子有过渊源。今日公卿王侯入府贺礼,他与修谬将众人引至偏殿休息,回头看见一名侍从捧了鸽子匆匆跑来,太子站在长阶前扫了一眼,突然就下令关闭殿门,转身垂袖而去。

他不解,问修谬,修谬淡淡地说:“这只鸽子非凡品,是由宁州馆驿驯斥,殿下见它飞回,便能猜测发生何事。”

果然进了正殿,那庭照香薰煦暖,御座之前却伫立着一道凛然的身影。玄衣章纹在兰气中烛影下舒展开来,映着迷离流光,落成碧碧沉色。人不动,周身的气势便冷了几分。

自始至终,太子只说了一个念字。但左迁相信,太子什么都明白,即使是身处千里之外的汴陵。

殿内岑寂,叶沉渊负手而立,烛光将他的身子剪落了一道侧影。锦袍玉带的老者修谬等了又等,只能抬手作揖,开口说道:“请殿下示下。”

叶沉渊抬眼望他,清冷无波地说了句:“几年了?”

左迁不明就里,静侍一旁,头微垂,意恭顺。耳边又响起修谬果决的声音:“万康四年初冬入川,至今九年十一个月。”

万康是当今病得奄奄一息的皇帝定的年号,后改制,称为安开。左迁听在耳里,旋即明白是太子推断那名劲敌被困的时间。

叶沉渊的身影动作没有发生丝毫变动,语气也是一如往常,那样冷淡。“九年十一个月零三天。”

灯烛突晃,朱窗镂刻着最后一点斜阳沉影,殿内寒气萌生,掩落一地阴翳。左迁不敢抬头去看,感受着那点微光完全消逝,留在脚边的,只有黑暗。

修谬再开口:“殿下,可派出军营骁骑查找谢一下落。”

“不急,谢一跑不了。”叶沉渊说道,“先处置聂无忧。”

修谬的眼睛也如灯花一爆,突出零星光彩来。他急道:“殿下今日许婚又悔婚,将李族公主闲置一边,已于礼法不合。如果再派人追杀理国首辅之子,恐怕有失两朝和气!”

“噤声。”

修谬疾呼:“请殿下三思!”

叶沉渊突然抬起玄衣右袖,随手挥了一下。袖风尖利扑走,奔到边侧赤金龙烛座前,呼地一声,将光明尽数吞没。顿时殿内更加幽暗,那烛绒上,还冒出丝丝缕缕青烟。

左迁眼皮直跳,看得分明,一截截盘龙金漆的火烛无声滑落,切得比刀工还齐。倘若有人再说上一句,这种掌风第二次劈落下来,半则宫殿都会破损,更何况活生生的人。

如此,都噤声了。

叶沉渊道:“聂无忧胆敢将谢一放出来,就应当有受我刑虐的准备。”

修谬尝试着开口:“可今日这场大婚,殿下理应完成……”

叶沉渊不置可否,只说道:“即刻派出一百名精利影卫,皆白衣入关。五十人潜去伊阙,覆没聂府,不可走漏一人。五十人向东追击,星夜赶至平州明府,截断聂无忧退路。”

左迁微怔,询问道:“殿下为何兵分两路?”

叶沉渊冷冷道:“聂府早已没落,聂无忧没寻到谢一,自然会仓皇逃窜,他能去的地方,只能是平州。”

“平州?”

“他的未婚妻在那里。”

左迁了然点头,想想又觉不妥,斗胆问道:“殿下怎么知道,那聂无忧没找到谢一?”

叶沉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谢一比聂无忧聪明。”

答非所问,左迁微感汗意,但又不敢再开口询问。

叶沉渊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日后你就明白了。”

修谬掩嘴轻咳一声,目视左迁。左

迁看着总管淡褐色的眼珠,有如灯花突聚,顿时醒悟了过来,移步出来,诚恳道:“可否请殿下收回成令?”

叶沉渊抬起墨黑的眸子,径直盯住了修谬,道:“总管还未想明白?”

修谬微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