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妈到底没来,单简明挂了电话以后,拉黑了灯,对着透了点月光角角落落却黑得像墨的房子叹了口气:“怕黑的不是我。”
躺入被子,仰着脸瞪了会儿眼睛,单简明把头一歪,脸倒下去埋进枕头,他把渗出来的眼泪扑腾掉,觉得,似乎他哥再不回来,不止妈,他自己也要把他忘记了。
早几年,他妈还会叫错单简明的名字:“简易,晚饭吃什么好?”
单简明总是皱着眉头纠正她:“问我吗?我不叫简易!”拖长的音像要打个卷儿。
而单简易则会伸手拍在他顶起的头发上:“不许叫哥的名字。”单简明总会仰着头顶着他哥的手,撒娇着喊几遍哥,哥。
单简易走后的前两个月单妈也还是会叫错两兄弟的名字,后来……
单简易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单简明高中住校以后,周末回一趟家就被跟来的蒋承瑞带走。
“空荡荡的,开了灯也这么暗,有什么好待的,去我家吧。”,“衣服放着,阿姨会自己拿去洗的。”
单简明不算一个多懂事的孩子,他当真就把穿脏的衣服放在了地上,背着书包去了蒋承瑞的家里。
这单妈啦,她的本名叫赵泉秋,父亲赵贾谊是当时的一个教书先生,家境到她父亲意外死亡之前都还算尚可,所以她有初中的学历,单简明留的字条她都认得。
“刺啦”,第二天,单简明是被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噪音吵醒的,他有些起床气重,坐到桌前时都还是闷闷不乐的。
单妈笑了笑,看着他喝粥:“不早了,有快八点半了,你哥要还在,又得打你的屁股了。”
单简明起的头,赵泉秋谈起大儿子时随意了好多。说起来,她并不清楚单简明的心思,因为单简明很少有机会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嗯,才不会,我都多大了,还打屁股呢,妈您真爱说笑。”犹豫了一下单简明客气地问,“妈,您吃过了?”
赵泉秋愣了愣,她摸过自己烫卷的头发,微笑起来:“是啊,你刘叔起早给我做了糖水蛋。”
单简明“哦”了一声,低头的动作让额前半长的头发垂了下来。
赵泉秋大概也感觉到了单简明的沉闷,她把两只手收回来放在膝上,问:“等会儿去看你惠惠姑姑吗?”
一下愣住,单简明差点打翻碟子,他手忙脚乱地扶好,抬起头:“姑姑不是在北方嫁人了吗?她回来了?”
他姑姑是爷爷家的老五,比单简明他爸单民磊小近二十岁,今年刚三十吧,比单简明大五岁。
“回来了,离了婚的。一个月前把孩子流了,劝不住,听说是个成了型的男孩。”说完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
听完的单简明有些食不知味:“那,那个男人知道她有孩子了吗?”
赵泉秋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半晌才又说道:“知道,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回来呢,就算没了情份,男人……也都是紧着孩子的,更何况,那人年纪也不小了。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
赵泉秋的表情有些晦涩不明,单简明不置可否地听了,站起来的时候还绊倒了椅子,赵泉秋见他魂不守舍,不由担心地问:“简明,你怎么了?”
单简明回头:“没事,就是替姑姑可惜。”他的脸色有些白,衬得嘴唇绯红,说完转身把碗筷洗出来,搓了搓手,“妈,她现在住哪儿?我去看看她赶下午的车走。”
赵泉秋吃了一惊,她拉着单简明的手:“今天就走?晚上你刘叔还请客呢。”
单简明的手很凉,手掌很薄,被他妈抓住就顺势错开了手指:“前一周都在出差,想回去歇歇,挺累。”
赵泉秋有些不知所措,她皱了皱眉,又松开,染了口红的嘴唇动了动,嘴角慢慢往下拉。
被松开的单简明心脏一紧,他忙抱住赵泉秋的肩膀:“妈,您,您别哭啊。我去,去还不行吗,晚上再走。”
赵泉秋连声答应:“哎,哎,我让你叔把时间定早些。”
单简明靠在她背上点头:“都行,庄子里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吧。”
之后单简明套上游今逸放在他包里的一件深蓝色羊毛大衣,打车去了他姑姑单敏慧住的小区,离他家不算近,在新开发的小区,靠山,离镇中心也很远。单简明以前没有来过。
单简明爱在周末出去乱晃也是工作以后养成的习惯,一来搜罗自己没吃过的好东西,二来,朋友是有,但像张冰这样的不多。架不住人各有志,张冰可不是纯血统的吃货,陪着单简明站路口舔冰淇淋高兴了还上电子秤“您的身高……您的体重”可不行,他加了个汽车俱乐部。
还在镇上的时候,单简明除了学校就是蒋承瑞家,衣服都跟他穿的大小号的运动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