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大家都沉默以对。只有沉默,以及一个小男孩,夹在他不能说的事和他妈妈想知道的事之间,被来回撕扯着。
“因为没有相交(香蕉)。”看看没人回答,他只好自己说答案。
“他是个好孩子。”贝拉米探员说。雅各布已经走了,去了隔壁房间,由一个从中西部来的年轻士兵陪着。两间屋子隔着一扇门,上面开了一面小窗,露西尔和贝拉米探员能透过窗子看到他们。雅各布一定要在露西尔的视线之内,这很重要。
“他是上天的恩赐。”片刻之后,她说。她的目光从雅各布身上转移到贝拉米身上,最后望向自己娇小纤细的双手,它们正安安静静地放在她的腿上。
“听起来好像一切顺利,我很高兴。”
“确实很顺利。”露西尔说。她微微一笑,仍然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仿佛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谜语的答案一般,她突然坐直身体,脸上的笑容绽放得更加灿烂而自豪了。这时,贝拉米探员才注意到,她的笑容是多么勉强。“你是第一次到我们这儿来吗,马丁?贝拉米探员?我是说,到南边来?”
“在机场停留过几次算吗?”他把身体靠前,双手交握着放到面前的大桌子上。他感觉到她有话要说。
“我想不算吧。”
“你肯定吗?因为我在亚特兰大机场进进出出,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次了。很奇怪吧,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我乘坐过的每一趟航班都得经过亚特兰大。我发誓,有一次我从纽约飞往波士顿,竟然还在亚特兰大停留了三个小时,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露西尔干笑了一声。“你怎么会到现在还是单身呢,马丁?贝拉米探员?你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家庭呢?”
他耸耸肩。“可能是一直没有机会吧。”
“你应该想办法创造机会。”露西尔说。她作势要站起来,不过立即改变了主意。“你看起来也是个好人,这个世界需要多一些好人。你应该找个让你感到快乐的姑娘,然后生几个孩子。”露西尔一边说,一边微笑着,尽管贝拉米探员已经注意到她的笑容在逐渐淡下来。
然后她呻吟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看到雅各布还在那个房间。“我们今年恐怕赶不上草莓节了,马丁?贝拉米,”她说,声音逐渐低沉平稳下来,“就是每年这段时间,整个怀特维尔都在过节,至少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这样。可能你们这些大城市来的人觉得不算什么,但是对我们这些居民来说,这个节日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这个节日名副其实,一切都跟草莓有关。当年人们只要有座农场,种种庄稼,就可以养活一家人。现在这种情况不多见了,所以人们也不会理解;我小时候知道的那些农场,早在多年前就消失了。可能还剩下一两个,北边靠近兰伯顿的斯基德默尔农场大概还在经营,不过我也说不准。”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从房门那边走过来,站在刚才坐过的椅子后面,低头看着贝拉米探员。刚才他坐在桌子后面的样子就像个孩子,趁着她移开视线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样似乎可以摆脱掉她的目光。他现在看起来又是个成年人了,一个来自遥远大城市的成年人,多年以前,他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节日会持续整个周末,”她接着说,“而且规模一年比一年大,不过就算在早些年,那也算是一件大事了。雅各布就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尽情地玩。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哪儿也没带他去过吧!其实,就连哈罗德到了怀特维尔之后也兴奋。他努力掩饰这一点,你知道,那时候他还没变成现在这样的顽固老傻瓜。谁都能看出他有多么开心!这是理所当然的,当年他还是个父亲,带着他的独生子在哥伦布镇过草莓节。
“那时真美好!他们两个都像孩子一样。当时还有场名犬秀,雅各布和哈罗德最喜欢狗了。那不是你现在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秀,是传统的乡下才有的狗展。只有工作犬,像蓝斑犬、沃克犬,还有比格犬。可是老天爷啊,它们可真是漂亮!哈罗德和雅各布总是从一间狗舍跑到另一间,一边讨论着哪只狗更好、为什么好。比如某只狗看起来在某地或者某种天气条件下适合追赶某种动物,反正就是这一类的话。”
露西尔又变得眉开眼笑了。一九六六年时的她是那么活跃、自豪,心中无比踏实。
“到处都阳光灿烂,”她说,“天那么干净,那么湛蓝,现在你都很难想象那样的画面了。”她摇摇头,“可能是污染太严重吧。现在一切都不比当年了。”
然后,突然间,她停住不说了。
她转过头,看着门上的那扇窗户。她的儿子还在那儿,他还活着,还是八岁那么大,还是那么俊俏。“情况变了,”她安静了一会儿,又说,“但是你真应该看看,马丁?贝拉米。他们多开心——雅各布和他爸爸。一天里有一半时间,他都把儿子扛在背上,我当时真担心他会累坏呢。那天我们走了很远的路,一直走啊走的,而哈罗德就一直扛着那孩子,就像扛着一麻袋土豆一样。
“他们两人还做了个游戏。他们随便走到一
个小摊前,先是四下里看看,然后就开始尽情地胡说八道一通。接着雅各布掉头就跑,哈罗德跟在后面。他们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差点把人撞倒,我只好在他们后面大声喊,‘停下来,你们两个!别跟动物一样瞎跑!’”
她盯着雅各布,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说,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的归来,所以只好模棱两可地等待着。“他真是上帝的恩赐,马丁?贝拉米探员,”她慢慢地说,“就算一个人不太明白这种恩赐的意义与目的何在,这也不会令恩赐减少……对吗?”
伊丽莎白·宾奇
她知道他会来的,她只要坚信并等待着就行了。他说到自己的时候总是很谦虚,但实际上他更聪明、更严谨。他的那些品质自己从来都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