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事让黄山警局的人知道了,他们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一类的事情。
莫言算是自杀、自残的行为,警方有劝阻的权力,却也没有硬要干涉他生活的意思。之前收录入档是他们想岔了,将案件往极端的方向引导。
余念提了一句莫言想要杀人的说法,徐队长给了回复:“余小姐,没有实际人员受伤之前,这样的口头威胁,我们也没办法干涉。总不能一个人说了气话要杀人,我们就得拘留他吧?没这样的法律啊,也找不到合适的出警理由。”
言下之意是,只能让余念自行处理,真有什么异动,再来和警方联络了。
余念只能挂断电话,专心等莫言的回复邮件。
沈薄喝了一下午的茶,还是放弃了学习茶道的想法,转而研究冲泡卡布奇诺去了。他递给余念一杯新款咖啡,晒干的玫瑰花瓣被滚烫的咖啡冲绽,浮在白灰色的奶沫上,染上些许艳丽,让人不忍舔碎这一层镜花水月。
余念轻啜一口混淆着玫瑰的咖啡,嘴角沾上白沫,来不及舔去,就被沈薄拦路截下——他的手指堪堪擦过她那被白沫嵌入,显出清晰的条纹褶皱的唇瓣,带来一阵薄凉的触感,仿佛被严寒刺骨的霜雪覆盖,一下子,冷意就蛰入肌肤内,打得人措手不及。
余念后退一步,避开沈薄亲昵的举动。
后者半阖双眸,对她的警惕略微不满,却不动声色。他迟缓地道:“很讨厌我触碰你吗?”
余念微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沈薄说话一向这样暧昧,总时不时撩拨她,让她避之不及,也避无可避。
他就是个异端,这样直接地闯入她的生命里,惊吓之余,又觉得惊喜,对他颇感好奇,却又不能靠近。只能难耐地压制住被他吸引的可怕情绪,明明知道不能靠近,却忍不住戳破这一层覆盖薄膜的禁忌之地,在临界点徘徊游走。
再靠近他,会受伤的。
这人不是善类,至少余念能知悉那么多人的心理,却独独无法窥视他的心声。
这个浑身是谜的男人啊……
“你讨厌吗?”沈薄抬起纤长的腿,朝前迈一步,将她堵到厨房窄小的道儿里,她的身后是流理台,支起手臂靠上去,手肘又触到了冰冷的洗碗池,被残留在外围的水珠一冻,有了对比,她这才察觉自己的体温异常烫人,好似发烧到头昏脑涨了一般。
为什么唯独对她步步紧逼?仅仅是因为感兴趣吗?
余念的心中有无数个谜,明明婉转至嘴角,呼之欲出——可转念一想,又压了回来,生怕被他知道什么。
她好像还不能摆脱梦中情人的“阴影”,她对他还有感觉,还有点……念念不忘。
沈薄低下头,他的唇色很淡,上薄下厚,唇线冷硬,一副薄情相,偏偏嘴角天然上翘,润上点粉色,风流倜傥。
不得不说,从前她一直不敢看他。可靠近了,细看,这个男人的皮囊的确是无可挑剔,让人嫉妒到眼红的地步。
他的鼻息近在咫尺,与她的纠缠在一处,难舍难分。
余念侧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耳根发烫、聚热,血气上涌,尽数汇聚到脖颈与耳尖儿,她咬紧下唇,话到嘴角,又胆怯了,被打了回来,“沈先生,你太近了。”
她不敢说的太多了,再多,腿肚子就发麻发颤,连站都站不稳,唯一的骨气都要没了。
余念跟谁服软,都不能跟沈薄。
他就是个例外,她生命里唯一的一个例外,绝无仅有。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沈薄饶有兴味,声音越压抑越低哑,全无冷冽清冷的意思,简短利落,一如初冬的蓝天,天高,冬风飒飒,被稀薄的阳光一裹,却是个暖冬。
她有些分不清他话中的意味,被牵着鼻子走,抬眸,挑衅地看他,“我没不敢看啊。”
余念一贯成熟,却在他面前,行为幼稚的像一个幼儿园小朋友。
她瞪大双目与他对视,眼瞳却放空,不敢聚焦到他脸上的任何一处,怕深陷进那一双被簌簌夜雪覆盖的深邃双瞳里去。
他的世界很深,很吸引人,但她不能被拉进去。
沈薄忽的轻笑出声,是那一种从胸腔里闷闷敲击出声的畅快笑意。他是觉得她可笑,还是可爱?
笑够了,沈薄止了声音,说道:“你为什么面对我如避豺狼虎豹?你很怕我吗?”
仿佛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抛去一贯持有的礼仪与客套,与她热切交谈,耳语时,亲密到密不可分的地步。
“我只是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
余念咬牙,心一横,说:“我不习惯沈先生这样靠近我,也不习惯你话语间若有似无的暧昧。你是我老板,喜欢漂亮女下属应该是人之常情?或者是你天生习惯这样撩拨女性,但我很纯情,我几乎没谈过恋爱,这方面的经验为零。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沈先生不要再和我玩这种猫捉老鼠的追逐游戏,你有自控力,我却差一点。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余念紧闭上眼,眼皮被紧紧锁出几道皱纹,纠葛在一块儿,让人不住想要伸出手,怜惜地抚平它。
“究竟是,害怕什么呢?”沈薄又一次,低低出声,唤她,问她。
余念深吸一口气,老老实实说了:“害怕我会被你吸引,害怕我会把你幻想成梦中的那个男人,从前递给我手帕的那个少年。害怕我被你的皮相蒙蔽,万一有一天喜欢上你!”
沈薄呼吸微滞,很明显愣了一会儿。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带着一种熟稔的浅淡语调,问:“喜欢我,令你这么讨厌吗?”
余念避开他的目光,从一侧挤身出去,离他三步远,连头都不敢回,说:“不好意思,说了这些令沈先生为难的话。是我自作多情,想了太多了,你大概只是想和我开开玩笑。只是我脸皮薄,开不起玩笑,所以偶尔表现出避如蛇蝎的态度。”
“我知道了,”沈薄收敛了那副似笑非笑的风流态度,“是我太放肆了,请余小姐不要在意。”
“没关系。”余念总觉得他的声音微冷,与之前不同。
明明是她要的相敬如宾的相处关系,但真这样了,又有些不习惯。到底哪里不对,让她说,又口舌笨拙,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不过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是他的下属,会敬重他这个上司;他是她的上司,善待她这个兢兢业业工作的下属,仅此而已。
从前那些不切实际的梦,就应该这么断了,理不清剪不断,素来是最折磨人的。
八点了,没过一会儿,电脑里传来邮件声,正好给余念解了围,她从没有这样感激过莫言“善解人意”的守时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