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长风,春寒料峭,侵人骨髓。
梅知本在沉沉暗夜中拥着厚重的棉被,躺在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无声无息的看着过往的幻象在自己的眼前流逝而去。
他强自压抑着呼吸,缓缓的闭上双眼,将自己淹没在温暖柔软的棉被中。
梅知本永远记得,雍和八年的那场噩梦。
那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他刚刚拉着乳娘,放完风筝回来,却看见父亲一脸严肃的坐在屋中,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
“你去哪里了?”梅思远冷冷的问道。
“放放风筝去了。”没由来的,梅知本突然觉得有些紧张。
梅思远对他一直不错,虽管教严厉,但大体上还算慈爱,如今一板一眼的神情,竟是梅知本从未见过的。
彼时年少,梅知本未做他想,只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逃了先的课,跑去放风筝,所以惹得父亲不快,于是马上跪下来,老老实实的认错道,“孩儿知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算了。”梅知本脸色变得倒快,片刻前还是雷霆大怒,这会又是和风细雨,“小孩子贪玩,也是正常,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梅知本缓缓走到梅思远面前,轻唤道,“父亲。”
“知本啊”梅思远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沉默的望着他,他看见他的目光,如波光一样的恍惚。
“病了,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呆在屋子里,看看书,写写字,静心养性,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他病了?
梅知本蹙着眉,疑惑不解的问道,“父亲,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来人啊,公子得了重病,需要静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外出。”梅思远目光幽幽的看着他,徐徐开口说道。
“父亲”梅知本难以置信的追问道,“我到底怎么了?”
“知本。”梅思远伸出手,慢慢的落下,放在他的头顶,柔声说道,“你好好养病,记住,父亲是永远不会害自己的儿子的。”
梅知本的目光投向旁边的油灯,在静夜之中,油灯投下微微摇曳的光芒,他只觉得,在这一瞬间,整个周围都迷离起来。
自那一日之后,梅知本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汤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大夫一个接着一个的往家请,他的身体,反倒越来越差。
渐渐的,也不需要有人看着他,毕竟,一个连下都有些困难的病人,如何能像梅思远所担心的那样,发疯一般的跑到院子外面,去招惹是非。
最初的几年,梅知本并不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了什么。
既然所有人都说他有病,那么,他可能真的是病了吧。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十五岁的时候,那一年,他突然厌倦了这样日复一日的活,他活够了,他不想再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