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这么的熟悉。

大巴停下,素问恍然回神。

女孩子们雀跃下车,导游向她们介绍:“这就是港口,改革开放的窗口城市,相当于我们的深圳。”

素问看见悬挂着外国国旗的巨轮,静静的停在河面,再回头,是绿意盎然的闹市区。摩天大厦的玻璃窗,在蓝天下熠熠生辉。

“我来过这里。”素问低声喃喃。

身旁一个女孩子问:“是吗?什么时候?你不是一直住在芭提雅吗?”

素问茫然的摇头。梦里……说出来不是可笑吗?

导游还在继续介绍:“此处是东南亚少有的天然良港之一,每日吞吐大量的货物,旅客。来到这的人们大多很好奇,这个国家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可还有传说中秀美的山水?没有被常年的炮火轰炸掉?”

“不过提醒你们,就算现在,这个国家也不太平。”

导游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广场中央,指着某处。

“就在这里,几个月前,有一位中国公民被枪杀。据说是国内通缉的要犯。青天白日,就死在这里。”

导游点点那个位置。现在已看不到血迹,让人很难想象当初枪杀的场景。

可素问眼前却奇迹般的出现了一个画面,过程缓慢的,清晰的,足以看清每个人的动作,表情。

项前进……夕……郝海云……

她突然间倒退了一步,跄踉着险些摔倒,身旁的女孩立刻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不语,只是感到浑身彻骨的寒冷,冷到血液里,骨髓里。

到达清迈后没多久,天色就转阴,下起了雨,一众人只得无奈而遗憾的回到大巴上,提早回程。

素问一直坐在车上发呆,看着细密的雨丝交织划过车窗,连电话响了也毫无所觉。

身边的女孩提醒她,素问怔了怔,拿出电话。来电显示上,一张近距离大头照明目张胆的闪烁着,那是在芭提雅定居后,有一天夜里,素问趁陆铮睡着时偷拍的。他最讨厌来电显示照片这种无聊的设置,总觉得一拿起手机就看见一张人脸,会呼吸不畅。但他又眯着眼笑道:“老婆的不一样,每天看多少次都不会腻。”

于是不顾她反对拍下了她的照片存在名片夹里,这样她每次打来,他都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她甜甜的笑容,然而当她想要去拍他的照片时,却遭到他义正言辞的拒绝。

不就是欺负她力气不如他大吗?

于是就有了这张趁夜偷拍的照片。

黑暗的环境里,陆铮的侧颜显得十分模糊,她因为偷拍,不敢开闪光灯,只能借着窗口的亮光。但手机的高像素还是清晰的拍下了360度零毛孔无死角的完美皮肤,和一根根纤毫毕现令女人都汗颜的卷曲睫毛。

身旁的女孩看见照片,惊诧的问:“这是你男朋友吗?睫毛好长啊。”

素问尴尬一笑,本想接听,却忽然按下关机键,将手机丢回了背包里。

“你不接吗?”

“不接,让他着急去。”

女孩摇头窃笑,以为是他们情侣间的调情把戏。然而素问只是不想听见他的声音。她无法接受陆铮欺骗她的事实。

安静的世界只剩下雨声,点点滴滴的沉痛。

素问靠在椅背上,一遍遍的看表,七点,七点十分……八点。

大巴在芭提雅停靠。

雨越下越大,带了雨伞的都结伴而行,钢琴老师见素问一人,前来问她,是否需要送她回去。素问摇头,独自沉默的走进雨中,瞬间淋湿了全身。

晚间十点,陆铮坐在窗口,不记得第几次看向手中的电话。

自从素问被棠挟持那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恐慌。今晚,又是同样的雨夜,他的心不安的跳动着,越来越焦躁。

他和素素的感情,早已如同纸上薄冰,再也经不起更多的伤害了,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是今晚素问的意外关机,令他再次不安了起来。

难道他错了吗?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是轰隆的响声,震颤着桌上的水晶台灯。

陆铮再也按耐不住,正要起身夺门而出,忽然间,房门在他面前被推开了。

浑身是水的素问站在他面前,一滴滴水珠顺着发丝滴落,看上去有几分性感,身上散发着留兰香的清爽味道。

陆铮疾走几步,接过她手上的包:“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下雨了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怎么把自己淋成这样……”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当要拿过她的包时,素问却本能的攥紧了。

陆铮怔愣的看着她,不再说话。

素问抢过他手中的包带子,然后重重的把它摔在地上。

陆铮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黑眸里的星火渐渐熄灭,化作云雾中黯淡的星。他察觉到自己的直觉也许没错,她……发现了什么?

素问抿着唇,却没有再看他,低着头,径自走进室内。

陆铮跟在她身后,看她低

头找换洗衣服,然后转身进了浴室,才微微的松了口气。隔着一扇门,素问听见他微弱的叹息:“很晚了,洗个澡,早点睡吧。”

素问背靠在门上,慢慢的滑下。

夜晚,同样是睡一张床的两个人,却是同床异梦。

比起门外的疾风骤雨,房间里出奇的安静,静得可以听见另一侧陆铮起伏的呼吸。

素问知道他没有睡,相反,陆铮也一定知道她。

她翻了个身,不期然的,撞见他睁着的黑眸。陆铮的漆黑的眼眸一闪,对于她终于不再用后背对着自己,显出小小的惊喜。

“我……”素问张了张口,只觉得面对他有点头晕,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做什么。

埋藏在心中的疑问几乎就要冲出口,却最终选择攀上他的双肩,在他惊讶得睁大眼睛时,吻上他的唇。

自生活在芭提雅,不管她是真的流产醒来,还是因为别的,她再没有主动碰触过他。陆铮对待他,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摔在地上,碎了。因此,他不敢有一点儿越矩,即使每天睡在同一张床上,偶尔也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却没有碰过她一下。他几乎是想尽了一切的办法,讨她欢心。可她表面笑着,眼底深处,却总是盛着挥不去的忧伤。

如果人的记忆可以挖除,他宁可让她忘记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