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自然是宫里。你只需要安然在府中,为父保证你无恙。”
“无恙……父亲,您的保证似乎没有什么根据呢。”柳清韵眼角缀笑,淡淡说道:“外面,想来是要变天了,三皇子一日不回府,我便闲适一日,倘若三皇子永远不能回府,我岂不是……终老一生?”
柳如令眉心一蹙,厉声道:“休要胡言!”
“我是不是在胡言,父亲应该很清楚,不是吗?”柳清韵缓缓坐在软榻上,手指沿着琴弦,轻轻拂动,却不奏出一点音律来。
不像媚儿……
真的一点都不像媚儿……
柳如令定定看着柳清韵,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子绝不是自己的女儿——“你到底是谁!”
“我不就是柳媚儿吗,父亲。”她偏过头去,明眸皓齿,盈盈浅笑,“怎么,父亲,您不认我?”
那相貌,无疑就是与她母亲十足相似,那声音,也是往日所熟悉的,只是她话说的语气,眼中的神态,早已判若两人。
“媚儿……”
“父亲,你可知道一句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知道……自然是知道。”
“既然父亲知道,为什么要选择做那注定要被诛杀的人呢?”
柳如令顿了顿,深深地叹息,“你不懂天下大事,为父这样做,是为了天下着想。至于把你嫁给三皇子是为父做的唯一惭愧之事,为父……牺牲了你的幸福。”
柳清韵嗤笑,摇摇头,懒散地垂下眸子,“父亲做的事情既然都是为了天下着想,又岂会有所谓的惭愧?如今,大势已定,父亲是要让女儿如何是好呢?陪葬皇陵,还是孤独终老?”
未几,她又淡笑,“我忘了,出嫁从夫,既然我嫁给了三皇子,我的命运显然是与父亲无关了。父亲您位居丞宰,大权在握,怎么会对我这么一个马上要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儿有什么打算呢……”
转过身,她静静抚琴,粉唇微扬,明明是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一双秋水剪瞳冷漠黯淡,似乎眼中已容不下一点温情。
身体,是柳媚儿的身体,这身体与柳如令有着不可斩断的血脉关联。柳如令,唯一的女儿啊,却不知道,他究竟舍不舍得,要她陪着他的权力一同去死……
赌注,就压在这上。
柳如令手掌攥紧,道:“媚儿,为父保证你不会有事!”
“保证?父亲拿什么做保证?三皇子的生死?清王爷的无情?还是父亲你与女儿那一点骨血亲情?”柳清韵摇摇头,“父亲,你什么也保证不了。在你送出女儿的那一瞬间,你能保证的只是一个活生生的、通向你所在乎的权力最高峰的踏石罢了。”
“……”柳如令无言以对,因为柳清韵所说,都是真的。
他身为丞相,自诩辅佐三朝,可谁人知道,他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却是被架空了权力。
权力,迷惑了他的眼,扰乱了他的心。
清王爷是古今少有的栋梁英才,他本来就该是九五之尊,所以他也没错,良禽择木而栖,他柳如令也免不了如此抉择。可……他却不得不送出自己的女儿,为那巅峰之上的权力与荣耀。本来,这已是定局,他曾犹豫再三,却还是下了决心……然而,这一刻,面对如此淡漠的柳媚儿,他竟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