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凤于九天 风弄 10608 字 4个月前

正在此刻,烈儿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大王,叛将瞳剑悯带过来了。」

帐内三人都同时停止了争论。容恬对著帐门沉声喝道:「带他进来。」

帘门应声而揭,双手被束缚在身後的瞳剑悯被烈儿押了进来。凤鸣自从被鹿丹诱离西雷後,就没有再见过瞳剑悯,不由仔细打量。

这位昔日的西雷大将满面风霜,发丝凌乱,乾涸的鲜血和泥土混合著,在战袍在留下一片一片黑黄的污渍。凤鸣在西雷的时候和瞳剑悯也算熟人,他第一次心惊胆颤地出使繁佳,还是瞳剑悯领兵护卫的,谁想到今日重逢,居然是这样一副凄惨落魄的画面?

「跪下!」烈儿恼瞳剑悯背叛大王,往他膝後窝伸腿一踢,让他跪下。

「烈儿。」容恬开口道。漆黑如星的眸子静静盯著自己往日的心腹大将,脸上平静无波,命烈儿道:「你把那边的椅子端过来,让他坐下。」

烈儿愣了愣,看容恬的脸色,又不像说笑,只好领命,真的搬了椅子过来,不甘不愿地放在瞳剑悯身後,粗声粗气道:「喂,坐吧。」

瞳剑悯表情出奇地平静,抬头看了容恬一眼,「败军之将,有什麼资格安坐?我已经是阶下囚,你们想怎麼处置就怎麼处置吧,不必犹豫。」

这人叛国背主,居然到现在还有一点风骨,凤鸣看了暗暗称奇,不由有几分佩服。

大将就是大将。

换了被俘的是瞳儿那个没骨气的小子,说不定早就跪下嚎啕大哭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看瞳剑悯这副打算慷慨献身的模样,要从他口里问出西雷都城的情况,恐怕就没那麼容易了。

果然,瞳剑悯挺著胸膛道:「西雷王宫内,诸事我都清楚,都城兵力分布,防御措施变化,也都由我亲自著手安排。但要我洩露机密,毁我西雷都城,那绝不可能。」

烈儿冷笑道:「大言不惭。那天晚上你被大王擒住,剑锋抵著喉咙,还不是立即就把若言的去向乖乖供了出来,现在又充什麼英雄?」

瞳剑悯回头瞅了烈儿一眼,露出鄙夷之色,「无知小儿。离国若言是我西雷宿敌,我恨不得所有憎恨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去向,告知他的行踪,正好让你们这两群贼子打得你死我活。但要我告诉你们都城和大王的消息,那是做梦!」

「逆贼!你领兵伏击大王,还敢口口声声提大王?大王就在你面前,我看你怎麼狡辩?」

「我西雷大王年轻有为,如今正在西雷王宫之中处理国事,怎麼可能就在我面前?」

没想到瞳剑悯人老精神旺,受伤被俘後还中气十足,烈儿被他一句接一句,顶得怒火熊熊,两道秀眉差点倒竖起来,刚要破口大骂,一直没有作声的容恬忽然道:「烈儿,你先出去。」

「大王,他……」

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容恬一记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烈儿呼哧呼哧喘著粗气,狠狠瞪瞳剑悯一眼,只好从命出了帐篷。

帐内众人一时沉默。

瞳剑悯表态宁死不屈,容恬是背叛的大王,太后身份尊贵,这时候看来凤鸣最有立场当和事佬。他把背在身後的靠枕上挪了挪,坐起来一点,尽量让语气轻松温和一点,「瞳将军,今天请你过来,是想和将军做一番详谈。你身上有伤,不应久站,先坐下吧。」

瞳剑悯恍若未闻,根本理都不理。凤鸣大为尴尬,转头看看容恬。容恬咳嗽一声,「瞳剑悯,本王要你坐下。」

瞳剑悯双手後缚,犹自挺身站在帐中,不卑不亢应道:「本将瞳剑悯,是西雷大将,只听命於西雷王。别人命令不了我。」神色坚毅。

此人从前对容恬忠心耿耿,现在不知道吃错了什麼药,居然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不但对篡位的瞳小子效忠,还把容恬完全视为陌路,真让人哭笑不得。

凤鸣和容恬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头疼。

「瞳剑悯,」静坐一旁的太后忽然开口,「你见到哀家,为何不行礼?」

她语气凛冽,连瞳剑悯听了也为之一愕。

太后沉下脸的时候,那分威严非寻常妇人可比,见瞳剑悯还没有动作,冷哼道:「哀家乃先王之妻,西雷之国母。就算瞳儿登基为王,见了哀家也要下跪行礼,你藐视哀家,是不把自己当作西雷的臣子了?」

「这,我……」

「不为人臣,不认国母,就是逆贼;身为逆贼,有什麼面目在哀家面前猖狂?可叹你瞳家世代效忠西雷王族,竟会有你这样一个不孝子孙。哼,叛国渎祖,必遭横死,哀家看你将来还有什麼脸面埋葬入瞳家墓园?」

太后不愧是太后,一番话咄咄逼人,立即把一顶「逆贼」的大帽子戴到瞳剑悯头上,听得瞳剑悯冷汗涔涔而下,挺直的胸膛好像充了气的橡胶圈被人刺了一针,当即瘪了小半。

他呆站半晌,竟被太后震得有点不知所措,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终还是长叹一声,躬身行礼,「瞳剑悯拜见太后。」

太后在王宫里混了几十年,深懂摆架子要摆够本的道理,不冷不

淡地「嗯」了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两分,吩咐道:「坐下说话。」

这一次,瞳剑悯乖乖坐下了。

容恬精明老道,当然知道全力配合,当即不再说话,把主导大权交给太后,自己则充当孝顺儿子的角色,亲自捧了一杯茶奉给太后。

太后安然接过,啜了一口,抬头盯著对面的帐帘良久,不知思索什麼,徐徐道:「想当年祖宗浴血奋战,建立西雷王朝,瞳家一门三父子,追随先祖鞍前马後,被封为国之重臣,执掌国家兵权,并世代与我王族联姻,虽是君臣,也是亲人。提起瞳氏一门,十一国中谁不知道那是西雷的护国壁垒。」越说,语气越发温和,一边叹气,一边追忆,「昔日先王遭人暗算,弥留之际对哀家说,太子虽然年幼,但内有容王扶持太子,外有瞳剑悯保护王族,王后不必担忧。言犹在耳,你却对先王的儿子拔剑相向,怎让哀家不心生伤感?」言及先夫,太后眼圈渐红,一时触动情肠,两滴眼泪竟忍不住滑出眼眶,坠了下来。

瞳剑悯本来已经坐下,听了太后前面几句,已经动容,见堂堂国母居然落泪,好像无数毒蛇延血脉而上,同时在心窝狠狠噬咬,痛不可禁,猛然站起来,悲声道:「太后!我……我……」

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了太后脚下,仰头道:「先王对我瞳家大恩,不敢有片刻忘怀。瞳剑悯要是对西雷王族有一分叛逆之心,让苍天晴天劈雷,将我化成飞灰!」

凤鸣奇道:「你说瞳儿篡夺西雷王位,又领兵攻击容恬,这不是叛逆是什麼?」

瞳剑悯转头瞪著凤鸣,目光居然异常凶狠,嘶声道:「瞳儿是西雷王族血脉,本来就有资格登基为王,这事连太后都早已心中有数,怎麼是篡夺?」

凤鸣和他认识的时间不短,知道这个大将向来感情内敛,还从没见过他这种恶狠狠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缩缩脖子,又忍不住反驳:「瞳儿有资格登基为王,那也要等到容恬身後再说。哪有正牌大王还在那里,继承人就动手抢位子的?你是他亲叔叔,当然巴不得自己的侄儿早日登上王位。」

瞳剑悯青脸涨成紫红,竖发睁目,怒道:「要不是你怂恿容恬更改祖制,糟蹋为西雷世代效力的贵族官吏,事情怎麼会到这个地步?容恬是先王之子,却无视先王成法,擅自变动西雷祖制,将先王留下的法则抛之脑後,这样的人,怎麼能怨我们不背弃他?瞳剑悯所作所为,全是为了遵从先王意志,保护我西雷王朝。真正背叛西雷的人,不是我瞳剑悯,是他!」目光一移,停在容恬身上,好像钉子钉入了木板里一样。

凤鸣呆住。

这个表现,也太大义凛然了吧,不知道还以为容恬才是叛贼呢。

他被瞳剑悯这个「叛逆」的宣言唬得一愣一愣,不由自主又露出可爱的傻样,转头去看容恬,睁著无辜的眼睛问,「我怂恿你更改了西雷先王的法则……有这个事吗?」

怎麼一点印象都没有?

容恬耸耸肩,正要说话,太后叹了一声,低头对瞳剑悯道:「哀家知道你要说什麼。算了,起来再说吧,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大王确实有错。」自从太后去了西雷都城一次回来後,态度就颇为暧昧。对於眼前这个叛贼,似乎还非常体谅。

瞳剑悯本料必死,没想到太后温言细语,竟还说「大王确实有错」,就像屈打成招,就算变成冤死鬼的犯人骤然遇见了青天大人,那份激动心情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悲泣一声「太后」,一个没忍住,这素来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老将,居然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双肩颤抖个不停。

凤鸣靠在床边,就像看一出跌宕起伏的国际大片。眼睁睁看著太后动动嘴皮子,耍几个表情,当即把一个准备慷慨就义的瞳剑悯将军变成一个随便揉搓的面团,大呼精彩。

容恬看他挨在床边,仍有三分慵懒,但看著瞳剑悯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可爱透顶,忍不住踱了过去,坐在床边体贴认真地问:「口渴吗?累不累?今天的事没那麼快完呢。」一边说著,手却很不老实地滑进被子底下,抚上凤鸣的大腿,享受肌肤细腻的感觉。

当著太后和嚎啕大哭的瞳剑悯的面,凤鸣几乎没被吓得大叫起来,赶紧咬著舌尖保持清醒,按住容恬乱来的魔爪,心惊胆颤道:「你你你不要乱来……」

「让我摸摸,看伤还了一点没有。」

「这能摸得出来吗?」

这时瞳剑悯的嚎啕大哭已经告一段落,变成委屈的抽泣。太后命他不要再跪著,站起来坐回椅子上,又对容恬道:「大王,你把他身上的绳索解了,哀家不习惯对著个粽子说话。」

「是。」容恬这才把使坏的手收了回来,取匕首把瞳剑悯背後束缚著双手的绳子都割断了,重新回到床边施施然坐下。

闹了这麼久,前奏终於过去,瞳剑悯这个战俘关於西雷情况的「招供」,终於正式开始了。

「世事难料啊」瞳剑悯双手被解开。太后的一系列举动打破了他的心防,终於让他肯开口坦白的谈一谈西雷之事。一边揉搓著血脉不通而又痛又

麻的双腕,一边露出沈重的表情,「当日瞳儿年幼的冲动,趁鸣王被鹿丹掠走,大王心神不定的机会,假传王令,窃取大营军权,与身边只带了少量兵马寻找鸣王的大王在阿曼江边对战。我当时受命在都城镇守,没能赶来,等得知此事,已经太晚了。」

说完,又是长长一叹。

众人知道他要说的还有很多,都静静等他说下去。

瞳剑悯扫了他们一眼,苦笑道:「其实太后视我为西雷叛贼,也不无道理。

当初知道瞳儿胆敢和大王对战,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集合兵马,杀了胆大包天的瞳儿,为大王报仇。但後来传来的消息,大王已经战死在阿曼江,西雷王族中可以继承王位的人,却又正是瞳儿,这这叫我怎麼办呢?不杀他,对不起大王,可如果杀了他我们瞳家世代保护的西雷王族,岂不是要丧命在我瞳剑悯手中?何况这这孩子,毕竟是我一直看著长大的。我兄长年轻病故,嫂子也不长命,瞳儿他,最近的亲人,就只有我了」

他哭了一场,对容恬和凤鸣的敌意也大为减弱。也不知道是意还是无心,本来口口声声直呼容恬姓名,现在沈浸在往事中,竟然情不自禁又重新将容恬称呼为大王了。

太后见他一脸悲伤,柔声道:「你的苦楚哀家明白,不要说你,就是哀家,也是看著瞳儿那孩子出生长大的,世事叵测,真是难以预料。可是,你以为大王战死,为保护西雷王族血脉得以继续,不得不拥立瞳儿,那还说得过去。但是後来知道大王归来,为什麼竟然那麼大胆,居然领兵伏击?」她口里虽然是发问,神色间却彷佛早就知道答案,只是要借瞳剑悯的口说出来罢了。一边说著,目光一边扫向容恬凤鸣。

凤鸣暗道:正戏来了,不知名容恬到底为我动摇了什麼国策?此事非同小可,立即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聴瞳剑悯的回答。

瞳剑悯对太后的态度越发恭敬,低声道:「若换了往日,得知大王归来,我欣喜还来不及,一定立即将瞳儿捆了,率领大臣们打开城门,恭迎大王,但大王那份均恩令,却让所有对西雷效命死忠的贵族们寒透了心。如果真的颁布这份王令,数百年的西雷王朝将立即分崩离析,为了这个,大王绝不能回国重登王位。为了挽救数代先王留下的基业,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大王劫杀在回国的路上。对於此事,我瞳剑悯绝不後悔,就算死後下到地府,也不怕见先王和祖宗。」微微抬起下巴,脸部好像是钢铁铸造而成,果然找不到一丝胆怯懊悔。

凤鸣听他说得倒是非常慷慨激昂,但是主题却一直没有解释清楚,听得满脑子浆糊,於是皱起略显得清秀细长的眉,轻轻给了坐在身边的容恬一个後肘,小声问:「喂,均恩令是什麼东西?」

帐篷里人少声轻,他虽然问得尽量小声,但太后和瞳剑悯都听见了,看向他的眼神都露出不丝惊诧,似乎奇怪凤鸣居然不知道均恩令的存在。

容恬自然明白太后和瞳剑悯目光中的意思,笑著对太后解释:「我早就说了,鸣王并没有参与此事,太后就是不信。均恩令是本王一人决定的国策,太后不要错怪了鸣王,他可是很无辜呢。」说完,才回头对凤鸣耐心解释,「均恩令是本王一直打算实行的一项新国策,只拟好了初本,还需要进行几次修改,才可以颁布,文稿都放在王宫内。没想到正巧碰上鹿丹借粮,把我们诱骗出都城,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反正最後这份文稿落到了瞳儿手中,并且用它煽动了部分贵族反对本王。」

瞳剑悯摇头道:「大王执掌国事,英明睿智,深得百官拥戴。我真不明白,大王为什麼要拟定这样一份毁灭西雷的王令?要不是瞳儿拿出的文稿上确实是大王的笔迹,我一定会认为这是瞳儿为了自己能长据王位而捏造的谎言。」

太后显然早就对这个均恩令一肚子恼火,插话道:「现在都城内,所有贵族都为这份均恩令而惶恐不安。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仍对大王忠心耿耿,但对於一个置西雷国本於不顾,毫不怜惜地要抛弃他们的大王,又怎能让他们甘心拥戴?」

自从当年太后被凤鸣「搞定」,答应不再逼迫容恬娶妻後,太后和凤鸣的关系明显进入了蜜月期,几乎每次见面,太后都是笑眯眯很慈祥的,像今天这样不满,真是非常少见。眼看情况似乎非常严重,凤鸣也忐忑不安,小心翼翼起来,拼命转著他已经装满了浆糊的脑袋,不得不向容恬再次不耻下问「喂喂,均恩令到底是什麼意恩啊?」

「均恩令的意恩,就是把大王的恩泽,公平地赐予西雷臣民。懂了吗?」

凤鸣一脸恍然大悟,点头道:「懂了。」脸色一变,又立即皱起眉,严肃地问:「那它到底是什麼意恩?」

什麼把大王的恩泽公平赐予臣民?这个回答太广泛了,简直放之四海而皆准嘛。

「这让我来向鸣王解释均悘令里写了些什麼吧。」瞳剑悯整理了一下思路,有条不紊地道:「均恩令第一条,是改变西雷一向选拔官史将领的规矩,把世袭官爵制和贵族挑选制剔除,改而进行选拔

制。不但如此,更可怕是,大王竟然让平民和奴隶也参加选拔。哼,一个国家,如果平民和奴隶也可做官,那岂不是乱了套?十一国中,有哪一个国家,是让平民奴隶治理的?」

到目前为止,凤鸣总算是稍微知道了均恩令其中的部份内容,听了瞳剑悯的话,凤鸣点头嗯了两声,「你说的就是开放选拔官吏将领制度了,不错不错,这个好像确实是我提的,应该是当初刚刚到西雷的时候呜好疼」话没说完,忽然惨叫一声,不满地瞪著在被子底下捏他一把的容恬。

这个小笨蛋,亏自己辛辛苦苦护著他,不让他卷入这件被太后和西雷所有贵族敌视的事件中,他倒爽快,乾净俐落地直接承认了。

太后和瞳剑悯都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凤鸣直肠直肚,承认了就承认了,干过的事就得认,况且这事也没错啊。他想了想,终於明白过来似的,「原来贵族们就是为了这个要反对容恬回国登基?啧啧,你们平时还说什麼对大王忠心耿耿,容恬不过是要提拔一下别人,让其他人有一个可以当贵族的管道:你们就要杀了他。好一个忠耿耿,啧啧,啧啧!」他一边说,一边啧啧个不停,虽然表情生动可爱,但瞧在瞳剑悯这个「忠心耿耿」的世代贵族眼里可相当不是滋味。

瞳剑悯不由脸色变了变,沈声道「如果均恩只有这一条,倒还不足以让贵族们心寒。真正使贵族们下定决心反抗的,是均恩令的第二条。」

「均恩令第二条,是如何消减贵族手中的许可权,如何将贵族们世袭的头衔一代一代渐渐削降,直到他们的子孙成为平民或奴隶。」太后代替瞳剑悯,解答了凤鸣的疑问。她本身也是西贵族,否则怎麼可能嫁给老西雷王,因此容恬的均恩令,也绝对触及了她的家族利益。

基本上,十一国的贵族都遵循世袭制。一旦成为贵族,子孙世代都享有贵族头衔。这可不仅仅是一个头衔,而是包括了土地、奴隶、官职和朝廷定期拨给的钱银,拥有平民无触及的特权。

在这样的规则下,贵族的子孙除非犯下谋逆大罪,否则势必一生荣华富贵,就算是个白痴也不用担心生活保障。这麼好的交易,谁会不对王族忠心耿耿?

而容恬更改的国策,却表白他们子孙极有可能失去贵族头衔。失去贵族头衔,意味著失去一切。

怪不得他们要造反

凤鸣思索了一会,紧张地问容恬道:「你的那个什麼均恩令一共只有两条吧?不会还有第三、第四条吧?」这麼两条一出,就已经惹得那些贵族们发毛了,如果还有第三第四,那岂不是翻天了?

容恬舒服地坐在鳯鸣身旁,恬然笑道「一共只有两条,过文稿却足有上百张丝帛那麼多。」

「你还笑!」凤鸣瞪他道:「你身为大王,要改革也请看著情况来,循序渐进嘛,一下子捅到马蜂窝,不是逼人家反你吗?」

容恬苦笑道:「大后他们刚刚说的只是两条的大概内容,细则有上百条,一时和你也说不清楚。那份是藏在王官中的底稿,颁布的时候当然是看情况一点一点实行,你以为我会那麼没脑子一下子全部捧出来吗?只是没想到瞳儿占据王官,这份未修改完善的文稿竟然落入他的手中。唉,这件事我确实有错。」

太后舒了一口气,不无欣慰地道:「大王总算肯认错了。贵族是国家的根本,人才精英所在,历代官吏将领,都从中选拔,而且对王族数百年来忠诚无比。哀家想,只要大王回心转意,将均恩令付之一炬,从此不再提起,那麼大部分附庸瞳儿的贵族都会回来效忠大王。」

瞳剑悯也精神一振,肃容道:「当真如此,我愿意赶回都城,打开城门迎接大天,和瞳儿一起赴大王跟前,任由大王处置。」

「瞳儿肯吗?」太后怀疑地问。

瞳剑悯显然也知道要瞳儿投降没那麼容易,沈默半刻,深深吸了一口气,沈声道:「十一国互相倾轧,离国虎视眈眈,我西雷怎麼还禁得起内乱?国难当头,私情无法理会,瞳儿如果冥顽不灵,我这个当叔叔的就亲自动手把擒了,送来给大王处置。日後我死了,下到地底,任由我大哥和嫂子惩罚就是。」他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著容恬,「坦白地说,如果没有均恩令,大王确实是一个比瞳儿胜任百倍君王。瞳儿自从得知大王未死,日夜不安,竟然不顾我劝阻,执意和离国的若言勾结,这件事让我对他非常失望。」他能说出这些话,可见确实对容恬仍存忠心。仅从瞳剑悯一人的例子来看,只要容恬否决均恩令,再宣布一下不追究贵族们追随瞳儿之罪,贵族们八成敲锣打鼓打开城门欢迎容恬。

没想到事情发展急转一百八十度,柳暗之後又是花明,局势一片大好。

此刻看起来,西雷的王位要拿回来,确实易如反掌。

太后和瞳剑悯满怀期待地看著容恬。凤鸣心里却是赞成均恩令的,隐隐觉得撤销不妥,稍微挪了挪身子,张嘴欲语,但看看太后和瞳剑悯,又谨慎地闭上了嘴。

现在情况微妙,容恬的决定将会完全

扭转事情的发展。容虎的种种告诫,又情不自禁浮现在凤鸣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