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车子最下面。醉菊一层层解开,里面不是食物,却是女子用的各色小东西。
有一个蚌壳,里面装着上好的润手膏药。一面带了小柄的铜镜子。一把整块翡翠琢磨成的梳子。十几颗极小的五光十色的鹅卵石铺在盒子下,薄薄一层,上面托着这三样东西,看得醉菊目不转睛,又叹又赞。
验过所有东西,天色已经快亮了。醉菊累得腰酸背痛,对厨房大娘道:“这些都是好的,尽管吃吧。何侠竟是个人精,连女人滋补用的当归也送了一些上好的过来。方子不用改了,就照我昨晚给你的做吧。”
“但芍药花瓣还没呢。”
“没有就算了,不加就是。芍药花瓣还好,当归是最重要的。”醉菊答着,困倦地揉揉肩膀,一手挟了镏金盒子,一路走回小院。
红蔷已经起来了,正在院中的雪地上伸懒腰,见了醉菊,问:“怎么一个晚上没见你?姑娘睡之前,还问你去厨房为何去了这么久呢。”
“她呢?”
“还睡着。”红蔷的下巴朝房门扬扬:“昨晚我陪她在屋里睡,就听她一个晚上翻来覆去地转身,想是睡得不好。哎,我听亲卫们说,外面还围着兵?昨天白姑娘和楚将军出去,他们不是退了吗?怎么又有了个初六之约,要是初六王爷不回来,那可怎么办?”
醉菊沉声道:“你要管也管不了,不要问的好。”
红蔷只道往常开惯玩笑的亲卫们吓吓她,这才知道危机未过,脸都白了。
醉菊知道真实情况比红蔷目前知道的更糟,不愿多说,拍拍她的肩膀,径自跨上台阶,进了房门。
娉婷其实早已醒了,将被子踢到一边,肩上披了一件淡紫的小棉袄,懒懒地跪坐在床上,侧着头,用尖尖的五指梳理垂下的长发。见醉菊拿着镏金盒子进来,瞅了一眼:“那是什么?”
醉菊知她心里不安宁,想逗她说话,将镏金盒子往床头一摆,促狭笑道:“你猜。要猜到了,那我可真服了你。”
娉婷扫那盒子一眼,淡淡地将目光移到一旁:“又是叫人心烦意乱的东西……”叹了叹,也不理会醉菊,亲自动手开了。
细细瞧了里面摆放的三件东西,拿起那梳子,直盯着它出神,幽幽道:“这是我以前在敬安王府里常用的。”
放下梳子,也不碰其他两样,用手抓了一把小鹅卵石,一颗颗数着,又轻轻放回原处,直到白皙的手掌空了。娉婷苦笑道:“我用十五年的情分讹他,他用十五年的情分诱我。”一把关了盒子,就下了床。
用热水洗漱过后,醉菊过来为她梳头,将柔软的青丝握在手中,用心挽了个端庄的牡丹髻,见铜镜反射出的脸不喜不忧,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姑娘……怎么不说话?”
娉婷沉默着,半天才回道:“我好累。”
醉菊道:“觉得累就再睡一会儿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叫厨房今天熬红豆粥,炉上炖着,你一醒再叫他们端过来。”
娉婷摇摇头。
醉菊刚放下梳子,娉婷对着铜镜看了看,便站了起来,掀帘子出了门。醉菊连忙跟了出去,见娉婷进了侧屋,不一会儿就端着昨日要埋的梅花花瓣坛子出来。
“让我来端。”
娉婷侧身让过醉菊的双手,仍是摇了摇头,默默端着坛子走下阶梯。走到昨日红蔷扫净雪的角落。过了一夜,那里又多了一层薄霜。
娉婷放下坛子,拿扫帚亲自扫了一遍,又去取铲子。
醉菊见她那模样,不声不响的,倒觉得有些怕了,不敢轻易做声,只好站在旁边看,叮嘱道:“小心,别闪着腰。”
娉婷也不蛮来,用铲子一点一点挖着,最靠近地面的土是冻得最结实的,上面一层去后,下面越来越松软,好挖了许多。
好半天,一个小坑渐渐成形,娉婷额头上已铺了密密一层细珠,两颊多了几分血色。
她也不急,放下铲子,静静歇了一会儿,待呼吸平缓了,才端起一旁的坛子,在土坑正中端端正正放了,左瞅右瞅了半晌,似乎才感到满意,也不嫌脏,亲自用手捧了泥,将坛子重新埋起来。
做好这件事后,娉婷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对站在旁边的醉菊嫣然一笑:“只差在上面烧火熏了。”
眸子黑白分明,笑意在瞳中浪花般轻涌,温柔四溅。
醉菊不知为何,竟心里一顿,鼻头酸气直冒,几乎失声哭了出来,连忙转身揉揉眼睛,打着精神应道:“好,我这就去拿柴火。”
从厨房里弄了干柴,唤来红蔷,将柴堆在填平的新土上面,引了火种。不一会儿,干柴燃烧时剥离的噼里啪啦声响起,红红火光在雪中摇曳,印得三人脸颊殷红一片,暖烘烘的。
娉婷出了一身汗,精神仿佛好了许多,柔柔地望着火光,又忽道:“横竖已经生了火,可不要干站着。问厨房要一些肉和盐来,我们烤肉吃吧。”
红蔷虽为外面的围兵心惊胆战,但也明白苦中作乐的道理,应
道:“我去拿吧。”
不一会儿,双手提着一个重重的篮子,嘎吱嘎吱地踩着雪回来了。
“猪里脊,鸡翅膀,洗干净的鸭腿,两条去了肠和头的晋鱼,不知道姑娘爱烤什么,我叫厨房的大娘都准备了一点。”红蔷放下篮子,在雪地上铺了一块大蓝布,一样样放出来,“盐和五香粉也带过来了。大娘们还说,单吃烤的太干了,厨房有熬好的汤,一会儿就给我们送过来。”
娉婷鼓掌道:“好红蔷,想得周到,若我是将军,怎么也封你一个后勤将官。”她坐在石凳上,肩上已经多了一件厚披肩,是醉菊生怕她着凉,趁红蔷去厨房的时候回屋里取出来的。
红蔷见娉婷笑意盈盈,不禁也将心怀放开了点,笑道:“还不止这些。大娘们说,烤肉可不能用手拿着烤,要有东西串着,我就又取了几支细铁条过来。”一边低头掏,果然从篮子最下面掏出几条细铁条,洗得干干净净,一端还缠了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