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说:‘你的神是忌邪的神,我必 (6)

穹顶之下 斯蒂芬·金 12310 字 4个月前

球员,那你肯定是疯了。”他说。

“我可没疯。”伍德海德教练只好这么回答。

汉娜开始变得热门,而且越来越受欢迎,还留下让野猫女子队球迷可以在多年后依然津津乐道的辉煌成绩(单一球季的每场比赛平均得分为二十七点六分)。只要她想的话,随时都能来个定点跳跃,抛出一记三分球。但老詹最喜欢的,还是看她撕裂对方的防守,进而直闯篮下,愤怒至极的脸孔上挂着一丝专注冷笑,明亮的黑色眼眸无所畏惧地看着所有想阻止她的人,后脑勺的短马尾看起来就像竖起的中指一样。磨坊镇的次席公共事务行政委员,以及首屈一指的二手车经销商,就这么陷入了迷恋之中。

二〇〇四年的冠军赛,当汉娜因犯规下场时,野猫女子篮球队已领先十分之多。对野猫队来说,幸运的是,比赛时间所剩不多,使她们最后仍以一分之差取胜。在全队八十六分的得分里,汉娜·康普顿一人便拿下了让人惊叹的六十三分。那年春天,詹姆斯·伦尼扣除掉成本,以四折的价格,卖给她那个喜欢与人争执的老爸一辆全新的凯迪拉克。卖高档新车并非老詹的营业项目,但当他想走后门弄到一辆时,也总是能办得到。

他坐在彼得·兰道夫的办公室里,外头最后一批粉红色流星雨还在往下坠着(他的那群问题儿童正在等待——老詹希望他们焦急难耐——他的传唤,以便知晓他们的命运为何),老詹回忆起那场精彩绝伦、完全可以称之为神话的篮球比赛。尤其是下半场的前八分钟,野猫女子队原本还落后九分的紧张时刻。

汉娜以单打独斗的方式,残暴地掌控着整场比赛,正如斯大林掌控俄罗斯一样。她的黑色双(仿佛进入了某种篮球的涅槃之境,眼闪烁着光芒超越了凡人的视野),脸上始终挂着永恒不变的冷笑,仿佛在说:我比你厉害,我是最强的,别想挡我,否则我就让你他妈的倒地不起。在那八分钟里,她投出的每一球都进了篮筐,其中还包括一记夸张的半场射篮,那时她的双脚绊了一下,在差点就要被吹判走步的情况下,摇摇晃晃地投出了那一球。

如果要用什么话来形容,最常见的说法,应该就是“巅峰状态”不过老詹更喜欢称之为了。“感应”,像是“她现在真的感应到了”,仿佛那场比赛有什么超越其他凡人球员所能理解的神性(有时候,纵使是平凡球员也会有所感应,使他们在短暂瞬间成为了神明与女神,每个身体上的缺陷,都在短暂的神威中消失无踪),让人可以在一些特别的夜晚里得以接触那股力量,就像北欧神话的英灵神殿里,那令人惊叹的奢华布幔就挂在球场上似的。

汉娜·康普顿高中三年级那年,没有打过任何一场球。那场冠军赛就是她的告别作。那年夏天,由于酒后驾车,她的父亲害死了自己、妻子与所有的三个女儿。他们当时正在从布洛尼商店回塔克磨坊镇的路上,会去那里,也不过就是想买加了冰淇淋的饮料罢了。而那辆作为奖励用的凯迪拉克,也因此成了他们的棺材。

这场多人死亡的车祸消息,上了缅因州西部所有的报纸头条——茱莉亚·沙姆韦的《民主报》当周也发行了一份印有黑色边框的特刊——但老詹并未伤心欲绝。他原本便怀疑汉娜打不了大学篮球队;那里的女孩更厉害,可能会使她沦落为一名非主力球员,肯定永远无法获得满足,恨透那种只能站在场边、不断等人喂球的情况。老詹完全能理解这种感觉,也同情得很。而这正是他从未想过要离开磨坊镇的主要原因。在更加辽阔的世界里,他或许能赚得到更多,但财富只是杯不够味的啤酒,唯有权力才是香槟。

平常的日子里,管理磨坊镇是件很棒的事。

而在这种危急时刻中,这感觉则更为完美。你可以完全放任直觉的翅膀自由飞翔,知道自己不会搞砸一切,绝对不会。你可以在敌人尚未组起防御阵式前便先行看穿,进而在每次接到球时都顺利得分。你能够感应得到。再也没有比冠军赛这种场合更适合这种事发生的时机了。

现在就是他的冠军赛,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住他。他有这种感觉——并且深信不疑——没有任何坏事有机会突围而出;就算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的事,也会转变成机会,就像汉娜那记出于绝望的半场射篮,最后使整座德里公民中心震动不已,磨坊镇的球迷大声欢呼,支持城堡岩的人则难以置信地发出怒吼一样。

感应。这就是尽管他已精疲力竭,却仍不觉得累的原因;也是小詹刻意有所保留,似乎提防着他,但他也丝毫不会担心的原因。同时,这更是他完全不担心戴尔·芭芭拉与他那群朋友——尤其是那个报社婊子所带来的麻烦的原因。所以,当彼得·兰道夫与安迪·桑德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时,他只是一笑置之。他感应到了。

“关闭超市?”安迪问,“这不是会让一堆人焦虑得很吗?老詹?”

“是超市与加油站商店。”老詹纠正,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我们不用担心布洛尼商店,那里已经停业了。这也算是件好事——那间小店脏得很。还卖一些下流的黄色杂志,”他没补上这句。

“老詹,美食城那

里还有大量物资,”兰道夫说,“我今天下午和杰克·凯尔谈过。红肉不多,但剩下的东西数量都很充足。”

“我知道,”老詹说,“我知道存货数量,也知道凯尔列出了清单。他是应该这么做,毕竟他可是个犹太人呢。”

“呃……我的意思只是在说,目前每件事还算挺有秩序,因为大家的储藏室里还有足够的物资。”他开心地说,“至于现在,我觉得可以缩短美食城的营业时间。我想应该可以说服得了杰克,他搞不好早就想过这件事了。”

老詹摇摇头,依旧挂着微笑。这又是另一个当你有所感应时,有事情会想阻止你的例子。公爵·帕金斯会说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尤其在今晚这个令人感到不安的天文现象后,更会为全镇带来额外压力。不管怎样,公爵已经死了,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好办,是个天赐的大好良机。

“叫他们全部停业。”他又重复一遍,“把门关得紧紧的。他们再开张的时候,会由我们负责发放物资。这样物资可以撑得更久,才能平均分配。我会在星期四的会议上宣布这项配给计划。”

他停了一会儿,“如果到时候穹顶还没消失的话。”

安迪踌躇不决地说:“我不确定我们有可以勒令商店停业的权力,老詹。”

“在这种危机状况中,我们不仅有权力,还有责任得要一肩扛起。”他充满热忱地拍了拍彼得·兰道夫的背。磨坊镇的新警长没预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被吓得轻呼一声。

“要是导致恐慌怎么办?”安迪皱着眉。

“嗯,这也有可能,”老詹说,“要是你朝老鼠窝踢上一脚,那群老鼠全都会乱窜一通。要是短时间内这场危机无法结束,我们可能还得扩增一定程度的警力。对,得再扩增才行。”

兰道夫看起来吓了一跳:“我们现在已经有二十个人了,包括——”他用头朝门的方向一比。

“没错,”老詹说,“是该跟他们好好谈谈。

最好还是让他们赶紧进来,警长。我们一起解决掉这件事,好让他们可以回家睡觉。我想,他们明天会忙得很。”

要是他们能因此学到一点教训,那就更好了。

他们是该为了管不好裤子里那根玩意儿,受到一点惩罚才对。

感应

弗兰克、卡特、马文与乔琪亚坐立不安的模样,就像嫌疑犯排成一排供人指认似的。他们表情呆板,带着点反抗神色,只是后者相当微弱,汉娜·康普顿肯定会嘲笑他们。他们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在老詹眼中,他们明显认为自己会被解雇,或是得到更惨的下场,这使他觉得愉快得很。

恐惧是最好操纵的情绪了。

“好啦,”他说,“我们勇敢的警员来了。”

乔琪亚用气音喃喃说了些什么。

“大声点,小姑娘。”老詹的手弯成杯形,靠在耳边。

“我说我们并没有做错事。”她说,声音依旧是那种“老师别骂我”的低喃。

“那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当乔琪亚、弗兰克与卡特等人,全都在同一时间开口时,他指向弗兰克:“你先说。”甜煞的,给我表现好一点。

“我们的确去过那里,”弗兰克说,“可是是她约我们过去的。”

“对!”乔琪亚喊着,双手抱在巨大的胸部下方。“她——”

“闭嘴。”老詹以粗肥的手指指着她,“你们一个一个来。这才是团队合作的方式。你们是团队没错吧?”

卡特·席柏杜看出了事情会如何发展:“是的,伦尼先生。”

“很高兴能听到你这么说。”老詹对弗兰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说她那边有些啤酒,”弗兰克说,“这就是我们过去的唯一原因。现在镇上不能买酒,你们也知道这点。总之,我们坐在一起喝啤酒——一个人只喝一罐,而且那时候差不多已经快下班——”

“已经下班了,”警长插口,“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弗兰克恭敬地点了点头:“是的,长官,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我们喝完啤酒,然后说最好还是先走了,但她说,她很欣赏我们做的事情,每个人都很棒,想向我们表示谢意,接着就张开了腿。”

“把她的洞口给我们看。”马文解释,露出一个大大的蠢笑。

老詹抽搐一下,在心中无声地感谢上帝,幸好安德莉娅·格林奈尔此时不在这里。不管她有没有药物上瘾的问题,都有可能在这种状况里忽然政治正确起来。

“她把我们一个一个带进卧室里。弗兰克说,”

“我知道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我们全都对此感到抱歉,不过她完全是自愿的。”

“肯定如此,”兰道夫警长说,“那女孩在这方面还挺出名的。她丈夫也是。你们在那里发现了任何毒品吗?”

“没有,长官。”四个人一同说。

“你没有伤害她?”老詹问,“我知道她声称自己被打或什么的。”

“没人伤害她

,”卡特说,“我可以说说我的推测吗?”

老詹做了个同意的手势,开始思考起席柏杜先生的培养价值。

“我们离开后,她可能跌了一跤,说不定还是好几跤。她醉得很厉害。儿童福利机构应该要在她害死自己的孩子前,就把那孩子带走才对。”

没人会带走那个孩子。就镇上目前的处境而言,位于城堡岩的儿童福利机构就跟在月球上没两样。

“所以,你们基本上都是清白无辜的。”老詹说。

“完全清白。”弗兰克回答。

“好吧,我想我们全都相信你们,”老詹环顾其他人,“我们都相信他们吧?各位?”

安迪与兰道夫一同点了点头,看起来全都放下了心头大石。

“好。”老詹说,“今天是漫长的一天,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我相信大家都需要好好睡上一觉,尤其是你们这些年轻警员。毕竟,你们明天早上七点还得回来值班。超市与加油站商店在危机尚未结束的期间,都得暂时停业。兰道夫警长认为,应该派你们去看守美食城超市,以防有民众不愿意接受这项新措施。你认为你们办得到吗?席柏杜先生?在你……因公受伤的状态下?”

卡特弯了弯手臂:“我没问题。她那条狗完全没伤到肌腱部分。”

“我们还可以派弗莱德·丹顿一起去,”兰道夫警长强振起精神,“加油站商店那里有威廷顿和莫里森应该就够了。”

“老詹,”安迪说,“或许我们该派经验丰富的警员去美食城,至于经验不足的人,则去比较小——”

“我不这么认为,老詹微笑着说,”感应到了。

“这些年轻人就是我们该派去美食城的人选,他们再适合不过了。还有另一件事。我听到了风声,说你们有人在车上放了武器,还有一对情侣在徒步巡逻的时候,随身携带武器。”

一片沉默。

“你们是实习警员,”老詹说,“要是你们自己有枪,那是你作为美国人的权利。不过,要是我听见任何消息,说你们明天带着枪去美食城超市,威吓我们那些善良的镇民,你们的警察生涯就到此告一段落了。”

“没错。”兰道夫说。

老詹扫视弗兰克、卡特、马文与乔琪亚:“有任何问题吗?”

他们看起来对这事不太高兴。老詹没指望他们会乖乖听话,但他们却轻易屈服了。席柏杜不断伸展肩膀与手指,测试自己是否能活动自如。

“如果不装子弹呢?”弗兰克问,“如果只是带在身上,你知道的,就像是警告而已?”

老詹伸出一根手指,像是在教导他们:“我要告诉你一件以前我父亲讲过的事,弗兰克——枪就是要拿来装子弹的。我们这里是个很棒的小镇,大家全都奉公守法,这就是我的期望。要是他们变了,那我们也得改变。懂了吗?”

“是的,伦尼先生。”弗兰克听起来还是不太高兴,但老詹并不在意。

老詹站起身,但却不是要带他们出去,反而只是摊开了双手。他看见他们面露犹豫,于是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来吧。明天是个大日子,我们可不能在没祷告的情况下就这么散会。抓着我的手。”

他们手牵着手。老詹闭起双眼,低下头来:“亲爱的主——”

他们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祷告。

感应

离午夜十二点尚有几分钟时,芭比一脚踏上公寓楼梯,双肩疲惫地低垂着,心中在想,此刻,他在这世上唯一想要的,就是在闹钟响起、得去蔷薇萝丝餐厅准备早餐前,得以享有能够抛开所有事情的六个小时。

那股疲惫感在他打开电灯后,马上便消失了——由于安迪·桑德斯的发电机还在运作,所以这里仍有电力。

有人来过。

迹象如此细微,让他刚开始时还找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他先是闭上双眼,接着睁开,扫视结合厨房功能的客厅,试着看清楚每样东西。他原本打算留下来的书全在书柜上,没有移动过的迹象,椅子也在原来的位置,一把位于电灯下方,另一把位于屋子唯一的窗户旁,让他可以看见巷弄内的景色。咖啡杯与吐司盘仍放在水槽旁的滤水盘上。

接着,他找到了症结点,就像有时你得不让自己刻意去找,才能找到那个东西一样。问题出在地毯上,让他忆起了那条“非林赛”地毯的事。

那条“非林赛”地毯约五英尺长、两英尺宽,上头有重复出现的蓝、红、棕三色菱形图案。地毯是在巴格达买的,不过一名他信任的伊拉克警察保证说,毯子是库尔德制造的。“很古老,很漂亮。”那个警察说。他的名字叫做拉蒂夫·阿卜杜拉一哈利克·哈山,是个好士兵。“像土耳其的,但不是、不是、不是。”他露出笑容,牙齿洁白。一周后,一颗狙击手的子弹射进拉蒂夫·阿卜杜拉一哈利克·哈山的脑袋,从后脑勺直接穿出。

“不是土耳其,是伊拉克!”

地毯商穿着一件黄色 t 恤,上头写着:别对拉蒂夫听他说了几句话,

我开枪,我只是个钢琴师。

点点头,两人一同笑了起来。那商人做出一个令人惊讶的美国式自渎手势,让他们笑得更厉害了。

“他在说什么?”芭比当时这么问。

“他说美国参议员买了五条这种地毯。林赛·格雷厄姆[1]。五条地毯,五百美金。五百美金,曾是假的,给记者看的。私下给了更多。但参议员的地毯全都是假的。对、对、对。这条不是假的,是真的。我,拉蒂夫·哈山,告诉你,芭比。不是林赛·格雷厄姆的地毯。”

[1]林赛·格雷厄姆(ldsaygraha),美国参议员。

拉蒂夫举起了手,而芭比则跟他击了个掌。

那是个美好的一天,虽然热,但却很棒。他花两百美金买了那条地毯与一台全区 dvd 播放器。

“非林赛”是他的伊拉克纪念品,所以从来没踩在上头,总会刻意绕过。他在离开磨坊镇时,打算把这条地毯留在这里——他猜,或许在他内心深处,觉得这样就可以把那些伊拉克的回忆顺便留在磨坊镇里。只是,他最后还是无法如愿。无论你走到哪里,自己始终都在。在这个时代,这的确是伟大的禅理。

于二〇〇七年四月及八月短暂于伊拉克当地处理被拘留者的相关法律问题。

他从来不曾踩在上头,他对这点有些迷信,总是绕道而行,仿佛只要一踩上去,就会启动华盛顿特区的计算机,接着发现自己又回到巴格达或他妈的费卢杰那里。但有某个人踩了上去。“非林赛”被弄乱,起了一些皱折,位置也歪了点。

他今早出门时,这条地毯还是平整的,现在回忆起来,仿佛已经是一千年以前的事了。

他走进卧室。被单还是一样整齐,但有人闯进来的感觉却同样强烈。是因为仍留在这里的汗味,还是心理上的影响?芭比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上层的抽屉,发现原本应该在最上面的褪色牛仔裤,现在跑到了最下面。

那几条卡其短裤也是。他收起裤子时,拉链是拉上的,但现在拉链却打开了。

他立即打开第二个抽屉检查袜子。才不过五秒,他便确认自己的军籍牌不见了。他并不意外。

不,一点也不。

他抓起原本同样打算留在这里的抛弃式手机,回到客厅。塔克镇与切斯特镇的合并电话簿就放在门口旁边的桌子上,电话簿很薄,几乎只能算是本小册子。他翻着电话簿,但也没真的期待能从上头找到号码。警察局警长可没必要在上头列出自己的家用电话号码。

只是,在这种小镇里,的确有这种可能存在。

虽然并不醒目,但至少这个小镇就是这样没错:莫兰街28号,霍华德与布兰达·帕金斯家。虽然时间已过午夜,但芭比仍毫不犹豫地拨了那个电话号码。他没有多余时间可以浪费。他有个念头,同时觉得有什么事情可能很快就会发生。

感应

她的电话响起。一定是霍伊打电话回来,说自己会晚点回家,然后叫她锁上门窗,自己先上床睡——她又再度被惊觉霍伊已死的感觉所包围,就像巫毒娃娃带来的不好信息一样。她不知道有谁会在——她看了看手表——午夜十二点二十分这种时候打给她,但绝对不是霍伊。

她痛苦地坐起身,揉了揉脖子,暗骂自己竟然会在沙发上睡着,也顺便暗骂了那个挑错时间吵醒她的人,竟然就这么唤醒了那个才刚出现没几天的特殊而痛苦的感受。

然后,她想到有人会这么晚打来的原因只有一种:穹顶消失,或是被打破了。她的小腿撞到了咖啡桌,力道重得让桌上的文件发出声响,接着一拐一拐地走到霍伊椅子旁的电话那里(她看向那张空椅时,再度感到一阵心痛),拿起话筒:“怎么了?怎么回事?”

“我是戴尔·芭芭拉。”

“芭比!打破了吗?打破穹顶了吗?”

“没有。我希望我是为了这件事打来的,可惜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现在都快晚上十二点半了!”

“你说你的丈夫在调查老詹·伦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