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1 10:25:52 本章字数:18363
绿叶摇曳有一枝探进书房窗棂中,赵赦有力而清晰的说出“缓一缓”的要求,易宗泽瞠目结舌外,脑子里一团乱麻。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几丝日头斜照在易宗泽面上,把他眼角处微细的变化映得清清楚楚。拖延必有变?易宗泽问自己可不可能?
王爷是个男人,胞姐是个美女;王爷是自己的联盟,虽然他强已弱,处于商王、江阳王和霍丘王中的安平王,也需要盟友……
易世子纷乱的眼光再看赵赦,不能说他面容上有多决然,不能说他面容上有多果断,他的面容上至少说明了一句话,那就是此事眼前不能成!
别无选择的易宗泽没有词儿说,只能先告辞出来。行过大门时,他心中难受。这难受逼迫他,已经无数个主意一个接一个地出来。
威远侯,理当去拜见,本来易宗泽也打算去见威远侯。刘备娶孙尚香是如何娶的,全仗着诸葛亮的锦囊妙计第一计。
先来到书房中见赵赦的易宗泽,遇到没有想到的当头一棒后,他心中没有算计,不知道见威远侯说什么好,又不愿意浪费见到威远侯的一次机会,所以出来推说去见舞阳郡主。
想三国中的刘皇叔,到了地方以后,四处散播刘皇叔应约来娶吴侯之女,这是其一;第二,是请乔国老作媒。谢绝赵赦中午摆酒的易宗泽把这一计想了又想,眸子中浮上破釜沉舟的坚决。
古人之计,今人也可以用得很漂亮。
长街上人流热闹,繁华异常。白石郡王处也有这样热闹的城市,却没有护卫城市的力量。易宗泽每一次来都会对比西北和蜀地的相差之处,而且发现每一次来,西北都像是有些许改变。
他黯然神伤,失望从他天生桃花眼中流露出,好似美人儿惜春早去,又似娇花儿夭折已伤。
英雄成就心中事,是一步一步做起。这一步一步,钉子也不会少碰。此时易世子,就是这样近似怀才不遇的心情。
他怀的,是胞姐空有美貌,怎奈王爷似无情流水,怎忍说出“缓一缓”这三个字。青春逝去,是再也追悔不来。
在易宗泽心中,全是为赵赦的惋惜,全是觉得自己胞姐已经是赵赦,而赵赦还要耽误的惋惜。好花当折堪须折,还要等到几时?
急于立业的易世子,可是等不起。
西街有一条背静街道上,有赵赦的一处宅子。普普通通的两扇木门,从外面看不出来里面住着的,是白石王处来待嫁王爷的舞阳郡主。
绿柳从门内拂扫而出好似迎客,来到柳树下的易宗泽对着这安静的小街苦笑。他去年送舞阳郡主住到这里时,还觉得幽静无人知道,可以遮盖三分。
如今恨不能告诉一些人,自己送胞姐候了王爷近一年。
随从上前正要敲门,见木门“咿呀”自开。门内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前面的一个作妇人打扮,极年青,桃腮秀眉,是易宗泽认识的人。
她愕然一下,就大大方方的马前行礼:“原来是世子。”易宗泽见到她眼前一亮,有几分急切地跳下马,还了半礼客套的道:“赵意家的,是王妃又派你来送东西?”
红笺微笑,并不明确回答是王爷所为,还是王妃所为。她只是道:“中秋将近,节下的东西我自己送来才放心。”
“多谢王妃想着,”易宗泽路上思索过,也觉得王妃有些疑点。他找着话和红笺多攀谈几句,并且一定要扯到真姐儿身上去。易世子殷勤道:“过年家姐也没有去给王妃请安,端午节王妃又在军中,听说回来后家姐要去请安,也没有答应。赵意嫂嫂,这一年里你是常来常往的人,家姐有做的不对之处,你要赐教才好。”
聪明灵窍的红笺当然听得懂易宗泽的话意,她故意先“嗐”了一声,才道:“世子你想哪里去了,郡主在这里住,我们只怕服侍得不好,哪里会做得不到之处。”
“那嫂嫂帮个忙,这中秋将到,请嫂嫂引见引见,明天我和家姐一起去给王妃请安如何?”易宗泽手在袖子里一摸,就是一个银包儿送上来,涎着脸道:“些许意思,嫂嫂勿嫌菲薄。”
红笺是急急的后退一步,双手摆着道:“这使不得,世子请收起来,再听我说话。”易宗泽手里扣着银包儿,陪着笑做洗耳恭听状:“嫂嫂请说。”
易宗泽认识红笺,是世子满月时他来送礼。宅内见过真姐儿,当时引他进出内宅的,就是红笺。
好似左俊杰对着赵星也要来个小巴结,易宗泽这求人的人,对赵赦身边的人是处处留意。他有议亲的心思,对真姐儿身边人也特别留心。
赵吉和赵祥都去了军中,跟随赵赦日久,早就有五品官职在身上。赵如赵意也是五品官职在身上,这两个人,在王府里当了管事,和红笺、绿管一样,依然侍候的是沈王妃。
白石世子易宗泽来的路上想了许多,疑心既然在真姐儿身上,见到红笺,当然是不肯放。他对着红笺甚至轻施一礼:“请赐教。”
红笺笑着避开,还过礼才道:“世子是见过我家王妃的人,我家王妃自小养在王爷身边,深闺长大怕见生人。这又有了身孕,”红笺做出极其神秘的表情来,嗓音也小上一份,低声道:“避生人呢。”
易宗泽无话可说,有身子的人避属相不和的人,避没有见过的生人,是家家都有的规矩。由红笺这样又一说,易宗泽对见过几面的娇娇王妃更是猜疑。
他脑子一转又是一个主意:“就是避生人也无妨,姐姐肯引见,我带家姐去王妃房外行礼也是一样。”
天底下的小三大多都有一个惯性,就是巴不得的要出现在正妻面前。让正妻知道,是她们引以为荣的事情。
世子有来言,红笺有去语,她侃侃笑着道:“不怕世子恼,您是在难为我。自从王妃有孕,前天我家里那个才去寺庙里安排过祈福法事回来。
那庙里当家的和尚说,一应生人,皆不能见。郡主有这样的敬心,我当然要转呈王妃。只是家里姨娘们都不要她们天天去王妃面前,何况是没有见过面的郡主?
王妃有孕,是天大的事情。要是出了一星半点儿闪失,您担得起,我可担不起。”
虽然是拒绝着不怕人恼的话,红笺也半吐半露告诉易宗泽,郡主要去请安,份量儿还差着些。
咀嚼着这话的易宗泽,越思量越觉得有深意。他带着心事笑了一笑:“多谢嫂嫂指点。”红笺又是一声笑:“我哪里指点你什么,这天中午还是热,我回去交差,世子请进去的好。”
在红笺后面送她的人,是舞阳郡主随身带来的侍候人。别过红笺后奉着易宗泽进门,红笺走到街口,来寻赶着马车停在这里等候的赵意回府。
赵意要买节下的几样小东西,他把马车赶到这里让红笺自去,自己先去铺子里看东西。
院内不大,花木扶疏在栏杆下。红色小小曲廊上,挂着四、五只宛啭的灵巧鸟儿。廊上廊下都有丫头妈妈在,有的做针线,有的在说话。
舞阳郡主正在逗着一只雀儿玩,见兄弟过来,丢下手中鸟食嫣然:“兄弟,你几时到的?”再喊小丫头:“打热水,让厨房上快做午饭。”对着易宗泽歉意一笑:“我昨儿睡得晚起得晚,早饭才用过,让厨房上人现给你做午饭。”
“给我打热水,我要先洗洗。”跑了一身汗来到这里的易宗泽,去见赵赦前已经只换了外衣。在赵赦书房中被闷棒打得不轻又多了一身冷汗加急汗,又日头下行来,再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儿。
他漫步上来,没有把刚才挨闷棍的心思表露。姐姐们都是柔弱女子,易宗泽和赵赦一样,也没有和女人说正经事的心思。易世子的面上,笑容亲切有如来做一回探望。
丫头们打起竹帘让他们进去,舞阳郡主兴高采烈,指着桌子上红笺刚送来的东西给易宗泽看:“王爷才送来的呢,你来了正好,中秋节街上有好玩的,我今年一定要去看。”
“不行!”易宗泽一口回绝,这回绝声带出来心中不忿。舞阳郡主吓了一跳,姐弟连心的她听出来后,忙关心道:“有什么心事?”
易宗泽重又摆出笑容满面:“我来看姐姐,只有高兴的,你不必乱猜。”一旁桌子上,是王府里新让人送来的节下衣服、尺头和首饰。舞阳郡主怎么想,也不会猜到王爷头上去。她花容上颦眉:“是丽夫人又给你出难题,要么就是华夫人?”
她眸子紧又紧追问道:“是也不是?”
自从母亲不在,父亲的这些宠妃们,没有一天不想着上位。足够年长的易宗泽兄妹三人,是一直在防着她们。这些仇怨,不是一天结下来。
“姐姐又多想了,丽夫人我何惧她?华夫人年纪已长,她膝下九妹和七弟以后指望我多呢。上次九妹和姐姐争亲事,我狠狠开导过她,这一时她不敢再撒泼。”提起父亲的女人们,易宗泽懒洋洋,这些人何足惧哉。
舞阳郡主见他面色不像是作假,这才放下心来。虽然还有狐疑:“她们一人出一件小事情,你就足够烦劳。”不过也对兄弟有信心:“我来以前父亲私下里也对我说过,诸兄弟中,只有你最得他之力。”
“哼哼,”易宗泽哼得不阴不阳,眼睛里见到舞阳郡主头上带了一枝点翠宝石玉凤钗,笑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舞阳郡主面颊上有一抹羞色,取下凤钗给易宗泽看,羞涩道:“王爷赏下的端午节赏赐。过年时也有,我听说王爷在军中,不想年节下使用的东西,还是一般的送来。”
易宗对欣然点头,这说明王爷心中,已经有了姐姐的位置。接过凤钗在手,再想想赵赦书房中道的艰难,易宗泽多少原谅了赵赦,这事情唉,也只能再缓上一缓了。
男方暂时不愿意娶,女方不缓上一缓,就只有另嫁别人了。
见凤钗上宝石虽然不太大,却也说得过去。且式样是新款,这应该是王府里新打首饰时有舞阳郡主一份。易宗泽手指捏着凤钗,面色是阴晴不定。
姐姐已经年纪不小,再缓上一缓,要缓到几时?易宗泽眸子又有黯然,又看在舞阳郡
主眼中。
“兄弟,有心事可以说出。”舞阳郡主再一次说话,易宗泽只觉得心中如波如浪烦恼层生,不愿意再隐瞒的易世子对房中侍候的人看看。
这房中呆着的,全是随着舞阳郡主来的人。王府里来的人从来有眼色,没有使唤不会停留在房中。
对着自己的人,易宗泽毫不客气地让她们退出,把王爷如何说对舞阳郡主说一遍。他是个谨慎人,当然不会把对赵赦的猜疑如实说出,只当是倾吐烦恼地道:“王爷也难呐,京中说他居功自傲的话也不少,姐姐你看,只怕你又要等上一时。”
“这个也罢了,横竖也是他的人。你只看看外面王爷派来多少服侍人,而且按月使用从来不少。”舞阳郡主摇头笑:“我不明白你们男人外面的事情,不过依我看,王爷这为娶女人为难的心思倒和你一样,父亲为你说亲事,你不也总是推三阻四。”
易宗泽一笑,他要娶的,是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父亲许的,是当地的夷女,要么就是权臣们的闺秀。
如果是打联姻的主意,易宗泽想一想,商王的女儿,霍丘王的女儿,倒是不错。不过商王也好,霍丘王也好,都认为白石王处是夷人当家。再说历代白石王生下女孩子要嫁给当地夷人,是商王和霍丘王不齿的事情。
长平郡主嫁给格木顿,霍丘王只到现在还认为是件耻辱。那时候他许亲给格木顿,不过是想嫁一个不爱的女儿过去。心爱的长平去了以后,霍丘王对伍侧妃宠爱渐衰,也有怕见到她的意思,后来又有了江阳郡主,更是不愿意看到伍侧妃。
一个女儿嫁错了人,给霍丘王心中引来无限歉疚,对于易宗泽以前有过的一次暗示,霍丘王是不予理会。
易宗泽不是常常见到霍丘王,他难得的暗示一回没有回应,再也不敢提出来第二回。这不像对赵赦,大家觉得多少有些相知,硬着给硬着不退亲,也可以说得出口中。
易宗泽笑,舞阳郡主也笑。她再接下去道:“我等着,我心里多少有些佩服王爷,他对待我进府这样谨慎,那么对待别人进府,肯定也是谨慎的。再说由这件事上我更恨父亲,他收一位夫人好似园子里掐朵花。”
也是知书知礼养大的舞阳郡主只有一个烦恼:“从我来到这里,只在这院子里逛。王爷派来的丫头妈妈们都是好的,时常在热闹时套车要我出去散心。兄弟,你屡屡来信不让我出门一步,可知道我心中有多闷。”
在家里没有这么拘束过的舞阳郡主,只为这一条烦恼。算算来了一年左右,春花何等烂漫,夏荷如何清香,竟然是一次也没有出去玩过,舞阳郡主和易宗泽商议:“中秋节有庙会,我早早和她们说过,外面酒楼上包下单间,我坐在上面放下竹帘子玩一回可好?”
易宗泽的面庞一下子阴沉下来,断然道:“不行!”他极其认真极其严厉地道:“一步也不行!”舞阳郡主有些焦躁,换一换坐姿也有恼怒:“你让我嫁,我就嫁,你让我等,我也等,可我坐井观天地等着,会发疯的。”
“你想回去嫁给那些粗野的夷人?”易宗泽一针见血的反驳过,舞阳郡主愣了一下,想到长姐云阳国色天香,嫁给拓跋昊后,不仅挨打而且受气。她只要想到就觉得身上发冷,赶快道:“我不嫁!”
易宗泽语气放缓,安慰道:“那你就等等,这亲事,我必给你做成!王爷是个英俊的人,而且很会疼女人。你知道王妃头上什么首饰,知道王妃是何等的尊贵,姐姐,只要你以后有了孩子,王爷待你也这般疼爱,我对得起西去的母亲。”
被这样一说,舞阳郡主也有希冀。闷了一年的她戚戚然道:“你说的是王妃,我呢,可不是王妃。你们都说王爷生得好,我可一面也没有见过。”
“我还会骗你,包你是个英俊人,以后成亲过,包你满意到心眼儿里。”易宗泽微笑说过,见舞阳郡主不无娇羞,又郑重交待道:“我不知会你,不许你出门一步!”
舞阳郡主答应下来,待易宗泽去沐浴用午饭,她对着绿窗外一对相思鸟儿轻叹:“闺中女儿也知愁,终日等待几时休?”
心眼儿里想着王爷的,还不止舞阳郡主一个人。左俊杰的家门外,走来一个扭扭捏捏的丫头。生得算清秀,只是面颊上粉多一丝,粉嘟嘟的白;唇上红染多了一些,是沁人心的那种血红。
敲开左将军的门候了一会儿,有人带她进去。左俊杰昨天回去的晚,今天休息的他,倒头一觉睡到现在,敞衣坐在房中就见客的左将军只是笑:“小翠儿,是你想我了,是你家姑娘想赵公子了?”
“姑娘说多多拜上左老爷,又说左老爷经年不在,昨天回来竟然不说,还是今早龟奴买菜遇到左老爷家的厨子,才知道左老爷在家。姑娘说,左老爷是稀客,赵公子居然也成了稀客。这事情,让姑娘茶也不思饭也不想,心坎儿里只是怪左老爷无情呢。”
屏风后面左俊杰的夫人听不下去,转回房去对着自己的一个丫头骂:“这迎春楼的小娇羞,真是一个小淫妇。老爷昨天才回来,她就找来,这消息,比探子还灵光。”
丫
头只是陪笑,事涉到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左俊杰,丫头不敢多话。心想开着院子做生意的女人,可不就是淫妇。
前面左俊杰正在哈哈笑:“赵公子是什么人?开窑子的还管客人出身?这不是你问的。娘的,这小娇羞最近,就没有接别人?”
“左老爷去年丢下一千两银子,说是包上三个月,可是您看这菜价儿天天涨,一千两银子哪里能过得上三个月?我们姑娘一直没接客,为的就是赵公子再去。不想您没了影儿,这赵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敢是没有左老爷指路,赵公子他不会走路不成?”
丫头伶牙俐齿地正在说,左俊杰脸一沉,斥道:“没廉耻的贱人,乱比划!”丫头噎了一下,并没有太害怕。院子里发脾气的客人太多,丫头也见得不少。她又笑得娇媚,伸手往自己嘴上打了一下道:“左老爷您别生气,这不是我们姑娘日日想夜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