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后院的花园中,初春的月夜和暖风轻,杨柳依依,迎春花满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宫玄的席位在最上,下面依次是景州和初曦,初曦身后则坐了沈烟轻和张崖,雁荡城的大小官员在下首作陪,恭谨的上前为宫玄和初曦等人敬酒。
宫玄面容俊美,神情淡淡,带着久居上位者的淡漠和气势,慵懒的倚在红木椅中。景州气质冷沉肃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雁荡城的官员不敢直视两人,目光多是在初曦身上逡巡,惊叹者有之,疑惑者有之,质疑着有之,只是混迹官场已久,都练就了不凡的演技,各种情绪不过一闪而过,面带七分笑,纷纷上前敬酒奉承,
“钦差大人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今日一见,果然风姿不凡啊!”
“是、是,钦差大人雄才伟略,我等望尘莫及!”
“大人一心为朝政,下官心中敬仰已久,敬大人一杯!”
……。
众官皆知这位钦差大人是太子殿下的人,讨好她便是讨好宫玄,于是越发的不遗余力。
宴席上各种赞美声和觥筹交错声交织在一起,一片喧嚣。
初曦来者不拒,所有称赞的话,一律含笑应下,酒却大部分进了张崖的肚子里,席间同张崖嬉笑怒骂随意,没有任何谦虚的姿态,引得一些官员越发觉得传闻不实,这位钦差大人年纪还是太轻,也不过如此!
酒过三巡,宴过一半,天上薄云遮月,月色渐渐朦胧,周围光晕淡淡,苍穹夜色无尽。
此时,突然一盛装少女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缓缓走来,步履款款,柳腰轻摆,一身水红色勾丝妆花长裙将少女窈窕的身姿衬的越发玲珑有致。
月色下少女渐渐走近,一头乌发如云,精巧的束在脑后,两侧的鬓发编了精致的发辫以蝴蝶金簪固定在发顶,前额坠着水晶石,在灯火下闪闪发光,面如春桃,眸若流星,气质娇美自傲柔怜,微微弯腰,露出一截白皙优美的脖颈,柔声道,“听闻今日有贵客,小女子元媛特来拜见!”
众人顿时一惊,齐齐转头看来。
太守元仲礼忙起身,看着众人中间的女子目含宠溺,淡笑道,“媛儿不得无礼,这是太子殿下,还不上前拜见!”
女子目光落在宫玄身上,顿时一怔,只见男子面容雍容俊美,气质矜贵冷沉,一双长眸淡漠幽深,摄人心神不由的面上红晕淡染,不自然的垂下头去。“参见太子殿下,小女子失礼了!”
宫玄只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元媛是太守之女,在雁荡城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又生的貌美,多才多艺,性格温婉,极受元仲礼宠爱,身边的倾慕者更是数不胜数,此时大方端庄的又行了一礼,淡声道,“今日殿下驾临府上,小女子愿献上一曲助兴!”
大夏民风开放,女子可入席,但这样主动要求献艺,“不拘小节”女子却也不多见。
初曦目光在首席上的男子身上淡淡一扫,唇角微勾,笑的意味深长,怕是某人又要惹桃花了!
元太守回身对着宫玄恭敬的道,“小女才疏学浅,平时偏爱填词作曲,殿下若不嫌弃,可否让小女弹奏一曲,为殿下添几分雅兴!”
宫玄目中波澜不兴,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古琴立刻被拿上来,放在中央,元媛拂袖而坐,眼尾在上首一扫,眸若春水,芊芊玉指放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个悠扬的音调随之而起,少女垂着眸,下颔微抬,悦耳婉转的嗓音轻声吟唱道,
“莺声到枕,花香盈帘,醉昏春梦相伴。”
“佩兰香袭,雁天浓暖,小江风月春晚。”
“奈何云天,曲终人远,闲时弄波清浅。”
“如何解寄,一字相思,幸有归来双燕……。”
琴声悦耳,如珠玉落盘,清泉流咽,绕梁不绝,词本是春愁相思之意,然而少女声音清亮、盈润,反而让这首词多了几分轻快欢畅之意,似是每个人年少时心中最初的那份悸动,欲说还休,纯洁真挚。
而词中示爱之意,又如此明显。
之前喧嚣热闹的宴会渐渐安静下来,美人如玉,月影流转,歌声悠扬,在夜色中盘桓,引人闭目轻和。
初曦喝了两盏酒后,琴声止,余音仍在,众人沉浸其中,许久才回神,纷纷开口赞扬,“元小姐的琴声真是余音袅袅,清雅脱俗啊!”
“岂止琴声悦耳,曲词更是精妙!”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
元媛缓缓起身,谦声道,“浅薄之技,让各位见笑了。”
口中说的是各位,然而行礼和眼眸所对的却是宫玄。
宫玄淡淡垂眸,看着手中的酒盏,似未听到一般,长眸微一转,见初曦正端着酒盏往嘴里放,顿时眉头一蹙,淡声道,“不许多喝,晚上耍酒疯别想本宫再管你!”
此话一出,还保持着行礼姿势的元媛和坐在初曦上首的景州脸色都是一僵。
连在座的官员也都是目光
闪烁,宫玄话中的亲昵和另一层含义呼之欲出,想到方才不停的给初曦敬酒,有的人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初曦怔在那,突然想起上次和上官南喝多后,对太子殿下的非人一般的蹂躏,脸色不由的红了红,大眼睛一转,见众人的眼睛都看了过来,神色暧昧迷惑,面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好在灯火昏暗,看不分明,只是那杯酒停在唇边,放也不是,继续喝也不是。
突然身侧一条手臂伸过来,将她手中的酒盏取下,缓缓放在桌子上,初曦看了看景州冷肃的面孔,若无其事的道,“是、是,上次在允州驿馆喝酒后砸了殿下寝房的门,实在是有罪,幸好,殿下大人有大量,不同下官一般计较,那不喝酒了,吃菜,吃菜!”
元太守忙打圆场道,“钦差大人不拘小节,性格豪爽,实在可贵。”说罢,见自己的女儿还在那站着,微微弯着腰,面色渐渐发白,不由的干笑两声,“媛儿快起,来爹爹这里坐。”
元太守坐在宫玄右侧,元媛起身走过去,迟疑一瞬,坐在宫玄和元太守中间,抬头挺胸,坐姿端庄,优雅高贵如士族闺秀。
看到元媛似乎就看到了鱼芷,只是鱼芷的端庄高贵是骨子里散发出来,一行一动,无需刻意,淡雅自如。而元媛的端庄里掺着一股子自负之气,看似清雅,却又无时无刻都在做给别人看的。
初曦心中比较一番,觉得还是鱼芷更可爱一点。
一抬头,便见元媛微侧着身正给宫玄倒酒,刚是初春,天气还有些清寒,女子却只着了薄衫,前胸是半透明的蕾丝,将前胸包裹的鼓鼓囊囊,半垂着头,胸前雪白半露,恰恰送到宫玄眼下。
初曦不由的低头在自己的胸前飞快的掠了一眼,恢复女子身份不必束胸后,前胸似又鼓了不少,但和元媛的喷薄欲出想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抬头看向宫玄,却见他正看过来,似将她的动作和腹诽都进了眼里,幽黑的长眸中闪过一抹促狭,抚额轻笑。
初曦脸上刚下去的红晕,顿时又爬了上来。
元媛见男人面露浅笑,不由的心头一跳,美目一抬,刚要说话,却见宫玄看向的是左侧下首,顿时面容一白,回身端坐,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失落。
目光转了转,女子端着一杯水酒缓缓起身,绕过席位,款款走到初曦面前,弯身轻笑道,“小女子早就耳闻朝中出了一位四品女郎中,心中钦佩不已,今日得见,是小女子的福分,敬大人一杯水酒聊表敬意。”
初曦起身,淡声一笑,“美人敬酒,岂敢推辞,请!”
“大人请!”
元媛一手端着酒盏轻触嫣唇,另一手抬起,宽袖掩面,动作优雅之极。
微一抬眸,目光穿过袖袍,见对面女子豪爽的举杯而饮,不由的勾唇露出一抹不屑,之前便听说这位郎中大人上过战场打过仗,才被封了官,果然,不过是个粗鄙的江湖女子,有点功夫,杀了几个敌军,又仗着有几分姿色攀上太子才被封了高职,那些传言果真不实,方才初见女子容颜时的惊艳和嫉妒,顿时平息了不少。
放下袖子,女子面上浅笑嫣嫣,柔声道,“听闻大人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太子殿下惊才绝艳,那大人也必然诗词歌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今日可否展示一二,让小女子开开眼界。”
旁边席位上的景州执酒的手一顿,唇角淡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竟有些幸灾乐祸的侧目看过来。
而前方那人亦是扬唇抬眸,似也预备看好戏。
沈烟轻似也毫不担心,面色淡定如常,还给初曦夹了一块笋片。
张崖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嬉笑道,“那是自然,我们小爷文武双全,学富五车,什么琴棋书画都是小意思!”
初曦暗暗磨牙,他们看不出来有人再为难她是不是,一个个不帮忙也就算了,都一副兴致勃勃看她出丑是怎么个意思?
桌案下,伸腿在张崖腿上踢了一脚,面上却不露声色,从容的道,“让元小姐失望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本官,一样不通!”
其实初曦前世上学时的确学过围棋,参加全国少年围棋大赛的时候还入过决赛,画嘛,漫画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可以画两笔,唱歌,吼两嗓子也是可以,就怕唱出来吓坏了美人。
元媛微微一怔,柔声笑道,“大人谦虚了,大人虽在朝为官,但到底是女子,身为女子,若这些都不通晓,岂不是连平民都不如?”
若之前元媛让初曦当众献艺的意图还不清晰,那这番话挑衅的意味已是再明显不过了,席位上的官员面容一僵,目光闪烁,神色各异,齐齐抬头看向宫玄,却见那位太子依旧波澜不惊,神色不辩,宴会的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而元太守只是眉头轻皱了一下,然后便稳坐原位,面容慈祥的看着元媛,似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正为难他人。
沈烟轻清淡的眸子沉了沉,刚要起身,却被初曦一把按了下去。
初曦面色坦然,声音平静清亮如常,“女子学这些不过是用来取悦男人的,本官又
不用取悦任何人,自然不需要通晓!”
“哗!”
宴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元太守一直挂在脸上的淡笑终于僵住,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景州唇角笑意更深,垂眸,手中淡酒一饮而尽。
张崖毫不掩饰的大笑了几声,拍了拍桌子上正吃糕点的白狐,笑道,“让你贪吃,这次撑了肚皮下不来桌子了吧!”
白狐正往嘴里塞桃花糕,闻言无辜的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珠,爪子抚了抚肚皮,然后将啃了一半的桃花糕一把按进张崖口中。
元媛在众人的嬉笑中,脸色倏然一白,扬起的唇角僵了僵,却很快恢复常色,依旧笑道,“大人此话差矣,女子再强终究要嫁为人妇,取悦夫君,是一个女子应有的本分,通文墨晓音律,琴瑟和谐,是夫妻相处之道,如此才能长久,若只是以色侍人,容颜终要衰退,那时若是粗俗不堪,依旧放浪形骸,又如何和高贵男子匹配,恐怕,只能和一些粗人贱民相处,才不至于露怯!”她话音一顿,柔柔笑道,“小女子就事而言,并不是指的大人,大人不要介意!”
此言一出,宴上顿时一静,宫玄抬眸沉沉的看过来,眸若寒星,闪动着聂人的寒芒。
元仲礼见宫玄色变,顿时惊了一身冷汗,元媛平日最知晓分寸,今日确实有些过了,再怎样那女子也是朝廷四品官员,况且还是太子手下的人,忙起身出声斥道,“媛儿不得无礼,钦差大人谦虚,不和你一般计较罢了,还不知趣退下!”
元媛回身无辜一笑,“父亲不必着急,女儿和大人都是女子,一见如故,只是平常聊聊罢了,大人不会和女儿生气的!”说罢转身,抿着嘴轻笑的看向初曦,“大人说小女子说的可对?”
景州冷笑一声,抬头看过来,五官坚毅深邃,自有一股沉稳内敛的光华气质,沉声问道,“本将军每日只知舞刀弄剑,是否就是元小姐口中的粗人?”
元媛笑容一僵,目光一闪,忙道,“将军自然不是,将军伟岸英武,文武兼备,岂是常人可比?”
“元小姐!”初曦突然开口,“首先,本官和小姐相识不过片刻,谈不上一见如故。其次,元小姐苦练琴棋书画,为的是取悦男人,而本官习武练功,上阵杀敌,为的是百姓和大夏的安危,当然,这里面也包括元小姐,否则若是敌军侵略进来,元小姐成了俘虏,或是因为有几分姿色成了军妓,敌军泄完兽欲,提裤就走,那元小姐的琴棋书画想必也无用武之地了。所以本官觉得,我们的脑回路好像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聊聊还是算了吧。还有,本官身居高位,权势钱财应有尽有,即便不成亲,一辈子也可前呼后拥,潇洒自在,敌军来了,本官也可以用一身粗鄙的本事自保,所以,元小姐,觉得本官真的有通晓你口中那些东西的必要?”
初曦一番话说的骄傲自大且不留半点情面,元媛顿时愣在那,面上的笑容终于一点点垮掉,直直的看着初曦,嫣唇颤抖,半晌无语。
宫玄高坐众人之上,姿态高华,看着少女,眸光流转,缓缓一笑,“本宫觉得张大人粗鄙的本事似乎更有用一些,所以,张大人才能成为四品郎中。”
初曦躬身浅笑,“多谢殿下夸奖!”
元仲礼面色难看,冷声斥道,“媛儿还不退下!”
元媛脸色青白,心中羞恼难平,转身对着上首福身一礼,淡声道,“小女子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转身便走。
宴席上顿时陷入一阵沉默,气氛诡异,那些官员面面相觑,元仲礼是太守,他们的上司,得罪不的,但太子殿下对那位钦差大人如此袒护,他们更不敢轻视,于是只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吃菜,甚至连咀嚼都万分小心,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声音,也被听出是幸灾乐祸。
唯有初曦这边,张崖依旧喝的不亦乐乎,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景州亲自为初曦倒了酒,淡声道,“张大人一番话虽然有自夸之意,但十分痛快,本将军、喜欢!”
初曦咧嘴一笑,“本官突然发现,偶然夸一下自己,似乎感觉还不错,将士也可以试试!”
景州赞同的点头,“张大人所言极是!”
“将军请!”初曦笑的开怀。
“请!”景州深深的看了少女一眼,眸中笑意愈浓。
元仲礼看着元媛走远,才起身给宫玄倒了酒,陪笑道,“小女被下官惯坏了,不知礼数,殿下勿怪!”
宫玄长眸在左侧互相敬酒的两人身上淡淡一扫,眸中掠过一抹幽凉,端起酒盏,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水,长眸半眯,月色下,黑眸越发深不可测。
夜色渐深,宴近尾声,初曦喝多了酒,肚子发胀,起身去寻茅厕。
☆、191, 主仆谋划
下人指了路,初曦一路走过去,却见这太守府后花园极大,花树繁茂,幽径交错复杂,初曦走了半晌,仍旧未看见那下人说的茅厕在哪里。
月色被高树遮挡,园中昏暗,曲径幽深。
突然前面似有声音传来,初曦见有
人在园中,上前两步刚要问路,就见前面亭子下站着一少年,正借着亭中四周灯笼昏黄的光线正读书,少年一身粗布白衣,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清秀,声音郎朗,读的十分认真。
初曦一时反而不好上前打扰,刚要退出另寻下人,就见亭子左侧另一条小路上,两个锦衣男子走了过来。
两人都是二十几岁的模样,模样英俊,身形风流,刚刚初春就一人拿着一把白纸扇,一路摇着扇子步履款款的走进亭子,只听其中一着墨绿色锦衣的男子阴阳怪气的道,“二哥,你看五弟又读书呢,如此刻苦用功,你我真是望尘莫及啊!”
亭中少年,不慌不忙的起身,淡声道,“元祐见过两位哥哥!”
绿衣男子伸手一把夺过少年手中的书,随意的翻看了两页,面上表情不屑,掀唇笑道,“呦,治国策,五弟还真是忧国忧民啊!我爹不是已经给你安排了个知事做嘛,怎么五弟难道也想进京参加那个新科举,考功名入京为官?”说罢,他嗤笑一声,“我劝五弟还是别痴人做梦了,殷都那么多士族大家子弟等着呢,就算我和二哥也未必能谋个一官半职,五弟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知事吧,就算是知事,平常人家还挣破了头呢!”
被称作二哥的锦衣男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漫不经心的道,“五弟,叔父走的早,你自幼在我们府上长大,我们也一向将你看做亲弟弟一般,入京参加科举的事你就别想了,好好做好父亲给你安排的事,人贵在要有自知之明,别整天想那些不实际的事!”
少年半垂着头,似是已经习惯了受两人排挤,不恼怒也无谦卑讨好之态,俊秀的五官半点情绪也无,静静的站在那里。
那两人见打出去的拳没有半点反应顿时觉得无趣,绿衣男子冷哼一声,随手将手中的治国策扔了出去,转身往亭外走,“二哥,这就是个榆木疙瘩,你我还是别浪费口舌了,就算是科举也是要看家世的,有些人想一步登天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走、走,今日父亲忙着招待客人,你我正好可以去怡香楼里逛逛。”
“怡香楼可来了什么新人?”锦衣男子一听,果然来了兴致。
“来了几个淮南的姑娘,水灵的很,那身段,啧啧!”
“那还真得去瞧瞧!”
两人一边嬉笑说着,一边沿着小径往外走,很快便消失在重重树影中。
直到那两人身影再看不见,亭中少年才转身下了亭子,去寻找被扔出去的书。
园中花木丛生,山石嶙峋,那少年仔细的在乱草中搜寻,突然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的锦缎皂靴和淡青色的衣摆,随即一道清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可是在找这个?”
少年猛然直起身,只见自己的治国策正在那人手中,伸手刚要道谢接过,目光落在少女面上顿时呆了呆,半晌才讷讷的道,“是、是在下的!”
面前的女子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看上去似是比自己年纪还要小,但一双黑眸清亮透彻,气质沉稳,如素莲般清雅,少年不由的耳根红了红。
初曦方才见他面对那两人的奚落耻笑却能泰然自若,不卑不恭,少年老成,这会子,却又像个普通少年了,不由的挑眉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治国策,“拿着啊!”
“哦!”少年似被惊醒,慌忙将书自初曦手中取回,谦谦有礼的道谢,“多谢小姐!”
突然想起元家正在宴请贵客,抬头问道,“小姐可是我伯父请的贵客?”
贵客?
初曦洒然一笑,贵客指的是宫玄吧,随口回道,“我只是跟着来蹭吃蹭喝的。对了,茅厕在哪?”
少年一怔,抬头四下一望,顺着一条小路指道,“沿着这条路走,拐个弯便是!”
“多谢!”初曦道了一声,抬步刚要走,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绕了半天也没找到,干脆转身道,“能否麻烦你带我过去?”
“啊?”少年瞠目结舌的愣在那,她一个姑娘去茅厕要他领路?
“怎么,不方便?”
淡淡清辉下,少女目若朗星,问的大方自然。
少年回神,连连点头,“方、方便,在下带姑娘过去!”
“那有劳了!”初曦轻笑一声,抬步往方才少年指的路上走。
小路两边都是参天大树,林中幽静,光影淡淡,只听到两人走路时衣服摩擦发出的簌簌声响。
初曦身材本就比一般女子高挑,那少年比她高半个头,一路提醒初曦避开头上的树枝,有礼而体贴。
“要准备参加科举吗?”初曦落在少年紧握的书上,笑声问道。
“是!”少年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寄人篱下十年,寒窗苦读,却苦无出路,恰好朝中改革官制,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少年声音纯净,似想到什么,俊秀的面容微微一笑,“姑娘可听说如今朝中有一位女郎中?”
初曦一怔,随即面色如常的点头,“听说过!”
少年语气带了几分兴奋,“这科举制便是她提出来的,听说会试的题目也是由她亲自出题!我只要
考进前十名,就可以见到她!”
初曦嗤笑一声,“你见她做什么?”
少年奇怪的看她一眼,“郎中大人参军入朝,远胜男儿,这样的女子必然风姿卓绝,世间少有,姑娘难道不想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