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像是个全是裂痕的玻璃器皿,丑态百出又脆弱的可怕。一但我向它发起质问,它因质问而碎裂的躯体就会掉下玻璃渣子,把人刺的伤痕累累。

我曾放弃沉默,与同学发生过激烈的矛盾。那时,被恶语相向之后,我终于开始了青春期的第一次叛逆。

我开始长篇大论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不是按照妈妈教导的那样缩着脑袋听着。

我像那些欺负我的人说了我的真实想法。现在想来当时侃侃而谈胡说八道的我也怪幼稚的。

我说他们很可怜,也很愚蠢,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当着别人的傀儡,仅仅是听两句话大人们交谈的流言蜚语,就喜滋滋的奉为真理。连朝夕相处的人都看不清楚,甚至连动脑重新思考一下,判断一下自己的想法都不愿意。都国中了头脑还如此简单。有脑子的人都停下了,就你们还在那里做着不被正常人容纳的、排挤别人的坏事。

那些人有的被我说蒙了,有的半张着嘴巴望着我,眼神就像是在看外星人那样。有的却抿紧了嘴巴,脸色都有些愠怒。

我不在意他们的态度,我只是想出说自己想说的话。

我开始展开推测。说他们或许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意识到也变成了“怪胎”、“垃圾”的一份子,于是才一刻不停的继续做着蠢事。因为他们除了不停的重复自己过去的恶心行为,以此来自欺欺人的说着“我没错啊,我没错啊”以外,就什么也做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我都快可怜你们了。”

我这是第一次用言语反抗,第一次反抗就效果显著。

那次的口角演变成了斗殴,我没有参与,所以也能理解为是我单方面挨揍,但人家也没揍到我身上,受伤的只有学校的公物。

最后我们几个人都被叫了家长。

第339章 惠

小孩子有自己独特的感知,那天开始,班里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觉得一切似乎没什么难的。

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多数人已经不太在乎我的家庭情况了,正常人有正常人自己的生活要过,没时间二十四小时的注意着怪胎。他们大多是义愤填膺的唾弃完之后,就转身离开,继续奔赴自己的生活去了。只是总有些人追着不放,都上了国中还拿妈妈来威胁我,蠢得可怜,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或许还沉浸在孩童时期的梦中,没想着长大吧。我一直都没和他们争执,被撕作业,乱涂置物柜,往抽屉里扔垃圾一类的事情我都自己解决清理了。我曾一度为此感到痛苦又想不到办法。

但如今不会了。我只是稍加尝试了一下,就发现那些一直在欺负我的人似乎有点弱过头了,在我说完那番话后,他们红温到想要揍我,却连揍我的勇气都没有,举了半天拳头都不敢落下,最后把我书桌给掀了,招来了老师。

老师看我的目光刺伤了我一瞬,在我的不安中,她叫来了家长们。

真可怕。

我反复构思着如何跟妈妈解释前因后果,告诉她我是怎么被欺负又是怎么反击的。我又想到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想来也不会受到惩罚。

但妈妈来了之后,却按着我,让我给那些人和那些人的家长道歉。

她也在不停的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我看着我的妈妈,从来都没有这么震惊过,完全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释之助。”妈妈喊到我的名字,明明应该是指责的语气,我却从里面听见了另一种无比轻微又无比凝重的声音,就像玻璃器皿碎掉的声音。

我我很认真很认真的去想了,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我无意识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最后还是没道歉。

于是妈妈双倍的、不停的不停的向他们的家长道歉。

他们的家长略微有些惊讶。接着宽怀的、大度的微笑着表示这只是孩子们之间的小矛盾,他们愿意原谅我,也不会介意的。

于是,妈妈露出讨好的感激的笑容,将一切结束掉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满意这一切能够和平解决。

那些原本因我的话动摇的、心虚的同学们不在胆怯,他们挑衅的望着我,这并不让我在意。但当他们望向自己的父母时,那发自内心的信任和安心的眼神却把我刺伤了。

我在那一瞬间,开始对妈妈这个词汇的理解产生了动摇。

惠女士还在和老师谈话,其他家长倒是带着孩子先一步走了。我忍不住追出了办公室,追上了那个“宽怀大度”的表示要原谅我、原谅妈妈的家长。

我拦住他,强忍着狂跳的心脏喘着气问他是否真觉得这件事是我的错,真觉得那个同学、他的孩子是无辜的。

那位叔叔惊讶的望着我,反问我说,“是你的妈妈要向我道歉的,难道我还要拒绝她的道歉吗?”

我被问的哑口无言,在那一刻,我突然深刻的意识到他是个大人。更荒谬且讽刺的是,我从我同学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情。在被我斥责愚蠢、幼稚与可怜的,此时此刻真的如我所愿的开始正视我的,这个多年来的罪魁祸首,这个被父母爱着的、不会受到欺负的普通人,在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思考能力之后,他开始用他普通人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同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