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很快就意识到了,他是完美践行了“人即是工具”的概念的存在。不需要他人打磨,甚至连费心交流的力气都可以省去,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使的工具。
人其实并不适合被当成工具来使用,因为人性是世界上最不可控、最不稳定的事物。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将人当做工具去使用,将人当做人来看待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当然,某些习惯把人当工具、把工具当一次性物品、把一次性物品随手解决掉的家伙不参与讨论。
第135章 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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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禾泽却与之不同。人性的种种弱点很难在他身上有所体现,即使是无法避免的弱点,也会被他自发的克服,控制在“不会对他人造成影响”的限度内。
为什么一个不稳定的、行事古怪被世人不理解的人非但没有走向任何极端、腾升出任何不被普世接受的疯狂想法,反而极其稳定而平和,比常人更安定的存在着呢?
完全无法理解啊。
即使认同了这样的存在也完全无法理解。
太宰同禾泽相处的第一个月就对这种情况感到困惑着,而在未来的时间里他的困惑从未消解,反而越发强烈。不过所幸,禾泽的视线从来不停留在任何人身上,所以那些困惑仅仅只是无关紧要的、不需要让太宰关注的小事罢了。
直到某天,太宰突然收到了禾泽购置的伤药。
太宰盯着那瓶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因为不怎么关心这方面,他总是受伤,大部分的伤口来源都很平常的有些古怪,比如走路看书时不小心掉进下水沟什么的,不过这次是和搭档在打斗时弄伤得。
要役使一个人,了解他的秉性非常重要。太宰很早就摸清了禾泽的行事特点。
€€€€禾泽并不需要过多的教导,他自主意识薄弱,不会违背规则,对规则有天然的服从性和自发的维护性,只要定下规则,他自然就会乖乖照做。
同时,很长一段时间里,禾泽的眼睛里什么人也没有,他不为任何人停留。他的眼里没有别人,也没有自己。他几乎听从太宰的一切命令,却从没看向过太宰。他对一切都一无所谓,因而谁都可以驱使他,谁都不能驱使他。
他理所当然的无视着一切,多少是有抵抗规则的意思。遵守与抵抗并不冲突,但假设他内心对此是抵抗的,就本不该做出给太宰带伤药这种行为。
但是在某一天,他就是突然这样做了。理解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行为”代表着什么的太宰飞快的运转着大脑,将回忆翻出,想要找到变数产生的源头。想要知道这个人倒是是从那一刹那开始收拢了视线,选择将其交给自己。
这明明是太宰已经放弃了的、不再渴望成功了的事情。
想要完全役使禾泽这样的人,就需要抓住他的视线,让他的视线停留下来。太宰过去做出过些许尝试,但禾泽就和他设想的一样难搞,他不至于什么都不在乎,但任何他在乎的东西都没法把他留住,威胁强迫之类的手段还不如取走他的螃蟹套餐来的有用,至少后者可以让他真情实感生气几分钟。所以他放弃了。起初相中禾泽本来也只是因为他特殊的异能力,那么现在也并非要完全役使他不可。
妄图留下原本留不住的人是极其愚蠢的,他现在已经在做一件这样的蠢事了,没有必要再做第二次。
但现在,他想要的结果自己达成了。
不进行任何筹谋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吗……
太宰没有这样的经验,很多时候他需要的东西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但一切的轻而易举都源自于他的计划。他总会制定好一切计划,让事情按照自己的设想发展。
他曾思考过留下禾泽的视线后该如何行事,但那是计划顺利完成后才该考虑的事情,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于是他将那瓶伤药丢到垃圾桶,使用冷嘲热讽的言辞纠正禾泽的认知。
毫无用处。就像当初威胁与强迫无法让禾泽将视线留下一样,现在它们也无法让禾泽将视线移开。
禾泽低着头没说话,看上去很想表演“心虚愧疚中带着一点受伤”的复杂神情,奈何演的太次了,太宰只看出了敷衍。
还不如看不出来呢。总之非常令人挫败,让太宰一下子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当禾泽开始注意太宰,一切都微妙的变化了起来。他开始做出去了解太宰的尝试,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不再把太宰工作指令以外的言语视作空气,也开始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和思考。风水轮流转,先前一直都是太宰在注意禾泽,想要找到他与书联系的突破点,现在变成禾泽成天盯着他看了,弄得太宰都没机会暗自观察他。
太宰简单设想过禾泽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过去的他没将视线落在太宰身上,毫不在意也从未了解过太宰是个怎样的人。而当他开始了解,或许……会省心很多吧。知道恐惧的滋味,大概就不会再无所顾忌的乱来了吧。
完全想错了。某些人可能天生就不太聪明,先前还能用“毫无顾及”这样的说辞遮掩一二,而现在连这个理由都没有了。
非常难以理解的,太宰被禾泽像是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了€€€€在已经清楚太宰是什么样的人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