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神木千裕第二次认真要求降谷零离开。
金发少年握了握不熟悉的,稍小的手掌,想起了自己当年为了去见宫野艾莲娜使出的十八般手段。
他忍住成年人内心的羞耻制订了一系列策略:“为什么?你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神木千裕飞速反驳了后一个问句,转过头来面对着降谷零,认真地解释着,“我不会处理伤口。”
降谷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脸上还有道伤口。迟来的刺痛攀上大脑,他伸手摸了一把,将到嘴边的“熬一熬就过去了”给咽回去。
水岛镇常年阴雨,伤口感染发炎概率很高。这道不深伤口贯穿了他大半张脸,他要是熬一熬,可能就真的去了。
但是分开的话,或许会回到什么也碰不到的幽灵状态。何况眼前的所有线索显示这里与神木千裕有关。
降谷零不并认识方才追逐自己的那些人,包括这个地方也不是他熟悉的水岛镇中的任何一处。
所以……
金发少年按着脸,抛下成年人的羞耻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找不到家……我想和你一起,我能自己处理伤口的。”
神木千裕“啊”了一声,开始希望自己能够看到点东西。
至少能看到东西的自己身边比现在更安全。
“你想丢下我吗?”
降谷零的声音软了下来,尾音颤着声落下去。神木千裕仿佛看到了幼年的、像工藤新一一样金发小团子眼泪汪汪委委屈屈蹲在身前的样子。
神木千裕:“……”
黑发少年叹了口气,将湿漉漉的头发撩起:“我不会想丢下你的。”
年轻的,稚嫩的少年不自觉抿了抿嘴唇,本就因失明而雾蒙蒙的双眼更是彻底被睫毛垂下的小片阴影挡住。
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脏兮兮的脸侧,尽管看不清神木千裕的表情,降谷零却无端感觉到了黑发青年的心情。
那种仿佛只要开口就会被拒绝,被抛弃的表情,那种惶恐而忐忑的心情……他幼年的时候也有过的。
他安静地注视着面前和现在自己一样高,实际上仍然是小小一个的黑发少年,随时准备告诉对方不要害怕。
要相信我啊,神木。
金发少年的眼眸蕴藏着如水般温柔的色彩。
雨仍然不休不息从天而落,神木千裕抬起头,让降谷零能够看清自己有些涣散的双眸:“我叫神木千裕,是个瞎子。我不会强迫你和我一起,如果你想离开……如果你愿意,请告诉我一声。”
降谷零怔愣了一瞬,心中的情绪像是池塘中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他不知道神木千裕经历了什么,他只是圈住神木千裕的手腕:“我不会离开的。”
在你的梦境里,在你醒来的现实里,我们每个人都会一直在。
神木千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想分辨这是梦境中留下的另一个蜂蜜陷阱,是否用甜美的,缤纷又美好的未来当做幌子的杀机。
九岁的神木千裕刚刚失去自己的朋友,他因孤独踏上旅程,无法拒绝第二份陪伴。
如果连需要光的人都不存在,蜡烛有什么坚持燃烧的理由?
只有仍属于成年人的理智在庆幸还好。
还好这只是一个梦境……还好现实的降谷仍然有着足够安稳的童年。
在梦中放肆,奢望本不应有的可能,并不能算太软弱的行为。
神木千裕用另一只手拉住了降谷零的衣角:“我去找人处理伤口。”
降谷零本想找一家药店包扎,但四周并没有正常的商店,也不是他熟悉的水岛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