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都想起来了,无论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子弹击穿心脏后的深邃痛苦,又或是汩汩渗出的猩红鲜血,以及......眼前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本不该出现在那条街上的五条悟。
“悟......”加藤凑几乎是从牙缝中压抑着低声唤出了这短短的一个字,五条悟的身影也随之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愈发真切。
不知是心理作用又或是真有奇效,他竟隐约觉得胸口处撕裂般的剧痛似乎开始慢慢消减,他顾不得擦拭已然满脸的冷汗,借着这得以喘息的空隙,垂头去看自己的左胸胸口。
只是这简单地低头一看,却让加藤凑再度睁大双眼,愣怔了一瞬。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也没有处理包扎过的痕迹,更别提子弹留下的孔洞,甚至连他身上原本的衣服都不知何时被换做了一件墨蓝色的浴衣。
“这是......”加藤凑怔然地望着自己的左胸胸口,墨蓝色的布料上没有沾染任何鲜血,有的只是一片类似滴落血花一般的暗红色花纹,顺着胸口往上,银线勾勒织就的燕雀在他的肩头振翅欲飞,连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
这单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的图样,对加藤凑而言再熟悉不过。
“是......悟送我的那件浴衣?”加藤凑呢喃着抬手轻轻抚上了肩上的银线燕雀,从指尖处传递至脑海中的冰凉触感让他没忍住微微一颤,进而是愈发难以理解的困惑如迷雾般笼罩在他的心头,“为什么......”
不过,还未等加藤凑从本该已经收进衣橱中的浴衣上看出个所以然来,一阵缓而有序的脚步声,却骤然从他身后传来,他神色一顿,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困惑不解,当即转过身循声看去。
只见仿若古时侍从模样的一列男女从廊道的拐角处徐徐走出,手中各自托着盛放有精致器皿的木质托盘,微垂着眉眼,正朝着加藤凑所在的方向走来,他们的动作没有因为加藤凑的存在而减缓或是迟疑半分,甚至就连一丝目光都不曾落在加藤凑身上。
就好像......他们全都看不见加藤凑一样。
隐约发觉了有些不大对劲的加藤凑,迟疑着是否要上前打声招呼以作试探,然而这列侍从看似缓慢的动作却要比他所以为的快上许多,不过短短几个眨眼间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距离加藤凑仅一步之遥的位置。
可这些侍从依旧没有对加藤凑的存在作出任何反应。
就仿佛流水线上只会完成固定指令,不会产生任何多余互动的机器人,加藤凑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还是退至一旁,以避让侍从前行的路径。
然而,令加藤凑没有想到的是,他刚挪出第一步,侍从的队列却突然从中间断开,并以熟练的动作有条不紊地分作了整齐两列。
一时间,侍从的队列近乎占据整个走道,事态的陡然变化不免让加藤凑有些猝不及防,他看着眼前避无可避的情形,正思索该如何是好时,下一秒,诡异惊悚的一幕却开始上演。
只见两列眉眼低顺的侍从竟没有半分犹豫地径直从加藤凑的身体中穿过,没有任何迟疑,也未曾受到任何阻碍,仿若通过无人之境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纷至沓来。
加藤凑彻底呆住了。
若说先前的一切尽管同样有让他感到些许奇怪且心生困惑的地方,但总体算下来,大致都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可此时此刻的情形,已经远远超出了加藤凑将近三十年的时间所构筑累积起来的认知与三观。
看着眼前的侍从视若无睹地从他身体中穿梭而过,加藤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阴冷寒意,直让他头皮好一阵发麻,一直到两列侍从悉数离开之后,他还傻傻地呆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这到底是......”
好半晌后,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加藤凑,僵硬而迟缓地转过身去看已然远去的侍从队伍,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干涩的双唇,狭长的廊道重归静寂,他却没法再像一开始那样静站在原地。
他只觉有什么东西在阴冷湿暗的角落隐秘而肆意地窥探着他,站立难安。
他要离开这里。
加藤凑开始穿过一条又一条的走道,一个接一个相似的拐角,他试图凭借心中那点莫名的熟悉和些许直觉,搜寻找出这所偌大的宅院的出口,离开这个他难以理解的诡谲境地。
只可惜,现实往往都不会如预期那般顺利。
当加藤凑穿过又一条狭长的廊道尽头时,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扇死死紧闭的深色障子门,在门前的左右两侧,还守着两个腰侧配有长刀与短剑的侍卫模样的男人,只是与先前的那些侍从一样,眼前两人依然没有发觉加藤凑的存在。
理智告诉加藤凑,既然有安保看守,说明门后必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或是钱财,又或是这所宅院中的某个重要人物,但无论是什么,都绝不会是他此刻最想要的出口,尽管两人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以防万一,他也还是应该尽快离开。
毕竟已经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谁又能知晓下一秒他的存在不会被眼前这两人发觉?
但是,一股强烈的直觉却在加藤凑刚倒退不过一步时,自心底骤然迸发€€€€这扇门后将会有解答他所有困惑的答案。
这直觉成功让他离开的动作迟疑在了第一步。
终于,加藤凑还是敌不过心中那股直觉的‘引诱’,硬着头皮走到障子门前,伸出手,试探着抚上了门板。
正当他思索着该如何悄无声息地将门推开进到房间中时,一个不留神,他覆在障子门板上的手不觉多添了几分气力,下一秒,他的整只手连带着一节手腕,竟然直接穿过了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