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祁茗带了新的妖族回来,那些妖族也不抬头,都伏在各自的“地盘”上歇着,一片死寂。
青昭眸光一变再变,自师尊口中,或是自那些传闻中听得的只言片语,如今全出现在她眼中。
——这里,便是当年师尊饱受折磨的地方。
分明是初夏,此地却如同深渊地狱,不见天日,单是活着,便是一种酷刑。
“他们都是顾楚歌收服的‘罪妖’。”祁茗道,声音压着怒意。
青昭垂眸不语,如果没有燕九棠给的玉如意,此刻她只怕已经压不住血煞之气。
祁茗终于走到石室尽头,点上最后一盏灵力灯,将青昭捆在一根血迹斑斑的立柱上,拉开抽屉拿出制药用具,将自己从照月谷里带来的草药捣碎,再拌入燕九棠之前给的疗伤药,准备去医治那几只幼妖。
此处虽在地底,但天地灵气却依然浓郁,青昭引来灵气,调息罢,平复了情绪,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她从来不觉得杀戮有错,跟随在师尊身边的时候,她所杀的妖族从未有过无辜的。
可现下师尊不在,她便开始迷茫。
倘若整个元华派从上到下都是道貌岸然之辈,修习禁术邪法,倒好办了。可万一真的只是顾楚歌一人之错,其余弟子、长老皆被蒙在鼓里,她又该怎么做?
毕竟师尊说过,“不应滥杀弱者”。她已犯下一次大错,体内翻腾的血煞之气便是证明,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能继续护着小师尊,她都不应该再错了。
细细想来,当年师尊屠戮元华派,似乎是因遭受顾楚歌的折磨之后,迁怒全派,这与她在师尊死后迁怒整个狼族何其相像!
青昭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跟随师尊五年,还是头一回那么强烈地想要否认师尊的杀戮之道,但如果有更好的法子,的确不该选择走极端。
更何况,现在的她的确比当年的师尊有更多优势。
她又皱眉思索一阵,觉得自己既不愿屠了元华派,便只管控制住顾楚歌,再顺利带走被捉的妖就是了,当下心中有了答案,立即斩断身上的绳索,恢复成自己的模样,走到祁茗身旁。
“我有一个法子,即日便可让你们摆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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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照月谷一别,宁殊便跟着燕九棠返回昆吾宫。
止痛丹的效果过后,她才发现原来易容会这么疼,疼得在血棠绘卷上翻滚不止,吓得燕九棠慌忙为她解了易容术,喂了一枚止痛丹,还施了安眠咒,狼妖少女才慢慢安静了,却疼得连人形也不愿维持,变作一匹灰狼,直往燕九棠怀里钻。
燕九棠自幼喜欢亲近毛茸茸的妖,见状忙将小狼抱好,手法娴熟地为她抚背上的毛,抚得半梦半醒的宁殊低呜起来,放松地耷拉着狼耳,哼唧了一阵,迷迷糊糊地呢喃几声。
燕九棠无事可做,好奇地俯耳去听,听到的却是“阿昭”和“谢谢阿昭”,不禁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就担心起青昭和祁茗来。
“也不知她们现在怎样了。”燕九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咕哝道,“这一来一回再加上集结修士,少说也要半个月,难道真要她们再受半个月的折磨吗?也怪我,还没当上宫主,先顾虑这顾虑那,只管让青昭打出来得了!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要泼我家脏水,有的是把柄,也不见得我带人名正言顺找上门,就能讨得好!”
宁殊虽被施了安眠咒,可她心中有事,一时睡不着,听到这话,当即抬起头看向燕九棠。
“你也觉得是这样吧?”感受到她的目光,燕九棠低下头,自嘲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有把利刃真递到我手上了,报仇的机会也有了,我却满脑子想着迂回……”
“回去!”宁殊隐约只听了个“回”字,立即接过话,“现在就回!”
燕九棠没料到她真会接话,顿时一愣。
她的确后悔了,可她没想过马上掉头回去。
别的不说,怀里这匹小狼是一定要平安送到昆吾宫的,这是她与青昭的约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失约。
“我回!我回!”她忙连声应道,哄起迷迷糊糊的小狼,“可你得先去昆吾宫,不然青昭也不放心不是?你和她相处那么久,应该知道她气起来会怎么对我吧?”
她边说,边悄悄对宁殊施昏睡咒,宁殊还没应两句,只觉眼皮渐沉,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在她怀中慢慢合上眼睛。
燕九棠有些心疼地摸了摸狼脑袋,咬了咬牙,划破手腕,将血洒在血棠绘卷上。
痛饮主人鲜血的血棠绘卷速度一提再提,转眼之间,便呼啸着划破天际,全速赶往昆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