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敏已经醒了,录笔录的警员刚刚离开。
安全起见他被安置在了单人病房,左腿绑着石膏吊在半空,右手掌也被完全包扎起来,脸色惨白,额角还有擦伤。
“沈队……”方志敏嘴唇泛白,颤抖着唤道。
沈潜走过去握起方志敏的左手:“我在。”
方志敏死死盯着他,眼眶慢慢红了,从出事到现在他一直在来来往往的外人面前强撑着,所有的愤怒、恐惧、后怕、担忧……在见到沈潜的时候终于有了流露的机会。
“不怕,会变好的。”沈潜安抚道,方志敏虽说不是他的嫡系徒弟,但也是除了欧阳翎外他在警局最亲的后辈。沈潜看着这个素来冷静稳重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几近崩溃,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不得不问道,“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方志敏闭上眼睛缓了两秒,“昨天三点四十五左右,我们和您结束通话,陈队说想回家洗个澡今天去见夏邦,我就准备先送他回家再自己回去眯一会儿……按惯例我载他到了港朝路和金朝路的交叉口,当时陈队自己进了港朝路往小区侧门走,我则在拐角超市买了个面包……”
“从超市出来我听到巷子深处有响动……就上前查看……”方志敏边说着左手下意识攥紧了沈潜的手,用力之大令骨节都在发白,“正看到陈队倒下……”
沈潜也咬了牙,脸色有些难看:“对方有几个人?”
“四个人,都是男性,黑衣蒙面带警用制式匕首。其中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开口说了句‘走’,我应该还能认出他的声音。”方志敏道,“他们驾驶的是一辆黑色桑塔纳,车牌被遮住了……沈队,我没拦住他们……”
“不是你的错。”沈潜摇头道,“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可是我没拦住他们……我应该送陈队进小区的,我为什么要省那么点路?然而我没救到陈队,还没拦住他们……”方志敏仿佛魔障一般,自责写满了整张脸。
他没尽力吗?所有的努力都刻在了他伤口上。沈潜两人已经看过了方志敏的病历,左腿是被车辆撞击导致的粉碎性骨折,右手掌留下了一条八公分长深可见骨的刀伤,右侧腰也有道匕首留下的划痕,轻微脑震荡,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
然而事实是,陈容还躺在手术室里前途未卜,伤害他的罪犯仍旧逃之夭夭。
沈潜只觉得眼里干涩得想要流泪,沉默片刻才语调冷硬地道:“我们会抓到他们的……志敏,你信我。”
“沈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方志敏死闭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
“一定。”沈潜郑重道。
柏非瑾一直在旁边没插话,见他们基本聊完了,默默地走到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出来,帮方志敏擦拭额上的冷汗,同时不着痕迹地掠过眼角。
“柏老师……”方志敏微睁开眼,这时候才注意到柏非瑾。
“还头晕吗?”柏非瑾柔声问道。
“……我没事。”方志敏勉强道。
“头晕、失血、低血压、伤口疼痛,”柏非瑾依次列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息,其他的交给我们。”
“我……”
“你自己睡,或者我找医生给你开安定。”柏非瑾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听话,你现在必须得休息!”沈潜也道,“不然陈队醒过来发现自己爱徒被弄成这样得骂死我。”
沈潜把陈容都搬出来,方志敏说不出反驳的话,乖乖躺好合上眼睛。
两人从方志敏的病房出来,沈潜往外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你说他真会休息吗?”
“主治医生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左转。”柏非瑾答道。
“……”沈潜叹口气,还是去找主治医生给方志敏开了安定。
坐在手术室外的两个多小时是沈潜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最煎熬的两个多小时,全程一个字都没说,因为完全无能为力,因为只能听天由命。
“陈容,陈容的亲属是谁?”医生推开综合手术室的门,在一众提心吊胆等结果的亲属面前喊道。
警局还没有通知陈容的家人,外面候着的只有市局的两个警员和沈潜两人。沈潜闻言几乎是弹跳起来,对上医生的眼睛,半晌不敢问一个字。
医生约莫也是见惯了:“人暂时抢救过来了,但是伤势太重还没脱离危险期。待会要转进ICU,你们来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