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如何这个案子他不能放手,不光为了江星野,也为了秦知俊。当年他们姐弟无知势弱,韦汀疲病交加,才让秦知俊轻易逃脱。如今孟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高中生,他要用法律的武器亲手为他和姐姐、妈妈复仇。
一顿家常便饭,孟横吃出了高档西餐的优雅和满足,这是她这段日子里吃得最正常的一餐,也是她和弟弟最完整的一次对话,她用餐巾纸抿了抿唇角,说:“既然要复仇,就要从长计议。”
“那是当然,姐你休息的时候我可没闲着,”孟舟拿着筷子在空中画了个蛇形,“我想了很久,不能打草惊蛇,那就得引蛇出洞,这老贼滑头得很,之前窝在滇省逍遥,好不容易来趟东越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原来他一直在滇省?”孟横喃喃自语。
孟舟点头,他去找老赵问罪也不算一无所获,好歹让那个内疚的老警官吐露了一些相对不那么机密的情报。
滇省是全国鲜花基地,锦绣把总部设在滇省的黎水市,看中的就是那里四通八达、得天独厚的花卉资源,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和温软江南截然不同,那片土地既有不染尘俗的彩云深湖,也有黑市猖獗泛滥的违禁品,既有热情好客的少数民族,也有盘根错节的势力缠斗。最纯净的自然,和最险恶的人心在这里神奇地共存。
锦绣集团以黎水市为原点,辐射滇省,现在把分店开到外省,实力可见一斑。
秦知俊是锦绣台面上的CEO,形象好,谈吐佳,他代替真正的“大老板”抛头露面,经营锦绣多年,则枝花房是锦绣他们在东越市的第一家花店,是他们地盘扩张的一次试水。
这也是警方选择盯牢则枝花房的原因。黎水市是锦绣的老巢,花店在本地遍地开花,到处是他们的眼线,一有风吹草动,便闻风而逃,哪里能落下什么证据?
“可东越市和黎水市八竿子打不着,他们怎么会选在这里开店?”孟横纳闷地问。
孟舟拿起桌上的碗筷,迈步走进厨房说:“我也是这么问老赵的,他说正因为相隔千里,才不容易引起怀疑,滇省的鲜花每天空运送往全国,一个东越市倒是不足为奇。”
孟横不太同意:“话是这么说,那也用不着他亲自来呀,要监督试水,他手下不可能没人吧,随便叫一个来,也比他亲身涉险的性价比高。”
“我同意,”孟舟把碗筷放进水池,顿了顿,斟酌道,“所以我猜测,他来这里,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好处。这几天我让几个兄弟代我监视花店,奇怪的是,秦知俊去得并不勤,大老远为了江星野的活动跑来,来了却又不待在花店,他到底想干嘛?他还能去哪儿?”
孟横眼睛一亮,她明白了孟舟的意思:“你是说,他在东越市还有别的事要做,还有其他的据点?”
“对,”孟舟叹气道,“但这个据点一定十分隐秘,别说我们了,警方也不知道,他们缺的就是这方面的情报。”
“我倒觉得不用那么泄气,不管他们多小心,总会留下线索,”孟横倒在沙发上,拍着吃饱后微微鼓起的小腹,闭上眼碎碎念,“就算现在没有破绽,我们让他动起来,他也自然会有破绽。”
孟舟粗暴地拧开水龙头,烦躁地说:“问题就在于,我想不出怎么引蛇出洞。”
说白了,线人的工作,只需要潜入警方不方便进出的场所,把看到的、听到的一字不漏传达给警方,像现在这样分析情报、运筹帷幄,并不属于孟舟的职责范围,也不是他一贯擅长的。
警方也不喜欢线人参与过多,毕竟线人身份灰色,既不是普通老百姓,也不是根正苗红的官家人,问多了管多了,哪怕出发点是为了破案,也属于越界,很难不让警方怀疑居心。
孟舟以前也是只管拿钱办事,可是江星野的出现,引出秦知俊这条线,打破了他的原则,让他越来越无法做一个单纯的线人。
近在耳边的流水声,盖过了屋里一切声音,孟舟目不斜视地洗着碗,听着不断重复的水声,反倒进入了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心渐渐静了下来。
哗、哗、哗。
别急,别急,别急,回到原点再想想。
秦知俊亲自来东越市,到底最在意的是什么?他在那个社区级别的活动上,最关心什么?
他忽然想起来,最近和秦知俊打过照面的人,最有发言权的人,是姐姐。
孟舟麻利地洗完碗筷,一边擦手一边问:“姐,你还记得见到秦知俊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孟横有些懊恼地说:“我得想想,当时太恍惚了,我只想着赶紧走,可能记忆不准确。”
“没关系,你想到什么说什么,我记得你和我说,他不记得你了。”孟舟擦干手上的水迹,习惯性打开冰箱,取出那袋江星野送的跳跳糖,往自己嘴里丢了几颗,踱步回到客厅,慢吞吞地舔。
最近他养成了饭后来两颗糖的习惯,他发现,有时候生活确实需要一些廉价的甜味调剂,尤其在姐姐“行尸走肉”的这段日子,他不能出远门,也不能和江星野面对面,只能靠他送的小糖果聊以慰藉。
“对,他不认得我,”沙发上的孟横经他这么一提醒,蹭地一下坐起来,记忆还原出应有的细节,“他叫我女士,根本没认出来我是谁,他还问我喜不喜欢这些花艺作品?想不想学?他还说,成为他们花店的VIP,这些都会手把手教,还有其他很多福利,什么福利我记不清了……”
孟舟闻言,嘴里舔舐跳跳糖的动作一错,上下牙齿猛地一磕,糖没咬着,倒把舌头咬了个扎扎实实,疼得他像嘴里咬出了火星子,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VIP?!我造(知道)了,系(是)VIP!”
孟横哭笑不得:“你造什么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