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诺一疑惑地看向老同学:“弥撒的时候允许拍照吗?”
顾承影尴尬地咳了一声,底气不足地摆了摆手:“看你的照片。”
冯诺一又往后翻了翻,各种灰色、绿色、蓝色的建筑映入眼帘:“你怎么拍了这么多教堂?”
“这是我近期的主题,”顾承影一一指给他看,“洪楼天主教堂,耶稣圣心堂,维多尔天主教堂,是不是很漂亮?”
“很漂亮,”冯诺一边看照片边观察他,“你这是全国上下跑了一遍啊。”
“嗯,”顾承影感叹了几声,像是对自己的毅力感到钦佩,然后收回了相机,“但是很值得。”
冯诺一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不过中午郑墨阳发信息过来,说晚上会和母亲一起吃饭,所以今晚他应该解放了。既然能吃到原版的豆腐羹,估计大老板也就看不上他的复制品了吧。
他向顾承影道别,独自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路边熙熙攘攘的都是过节的一家人。父母牵着兴高采烈的孩子,毛绒帽上的红球在风里蹦来蹦去。他站在人声鼎沸的路口看了一会儿,突然感到无比孤独。回去也只能看见一个不属于自己高级公寓,想来也只有冷冰冰的寂静。
他打了辆车,也不说目的地,就让司机沿着城市主干道一直开。司机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不停地从后视镜偷偷瞟他,不知道这个钱多得烧的年轻人是什么情况。
经过市一中的时候,像是触动了什么记忆,他突然直起身来,拍了拍前座的靠背:“师傅,你知道景江高级中学吗?”
“那地方可远了,开过去得两三百。”
“没事,开吧。”
冯诺一站在校门前,看着烫金的六个大字折射出的微弱亮光。十几年前,郑墨阳就在这里的操场上挥洒汗水,曲线救国。
这学校地理位置很偏僻,几乎算是郊外了,一望而知不怎么受重视。学校本身也没有名气,无论在省里还是市里都排不上号,以郑墨阳的高考成绩,估计当年校领导得在门口拉横幅庆祝三个月。
学生们早就放了寒假,整个校园只亮着门卫那一盏灯。在一片黑寂中,那一点昏黄的光源显得很孤单。冯诺一正酝酿着一些可以抒发心境的字句,冷不丁听到了一声叹息。
这情景像是恐怖片,他吓得一个激灵,心中默念了几句佛,才壮着胆子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柔和的光线中站着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的女士,正和他一样眺望着校园。仿佛是察觉到了他的惊吓,扭过头冲他温和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可疑?”
这年头坏人都喜欢自爆吗?冯诺一莫名想起了海岛上遇见的某位老板。他先确认了一下对方脚下有影子,然后客气地说:“鉴于我们都黑灯瞎火地站在这里,我也很可疑。”
对方笑起来:“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吗?”
这句话轻松卸下了他的防线:“我长得这么嫩?”
女士怜爱地看着他:“我总觉得我教过你……近几年老是碰到以前的学生,所以看谁都觉得面熟。”
冯诺一带着模范学生的乖巧和对方交谈起来。他问了几句关于学校的问题,女士都很耐心地解答了,险些就要成为忘年交。
“我就知道你在这。”
谈话瞬间中断了,冯诺一震惊地回过头,看到郑墨阳满脸无奈地走过来,与他擦肩而过,站在那位女士身边,然后朝他望过来。即使他对冯诺一的出现有任何情绪,也完全没有表现在脸上。
结合老师这一身份,这位女士和郑墨阳的关系几乎是不言自明了。这时候自己该作何反应?是不是应该懂事一点,装作不认识,然后打个招呼离开?
“你们怎么认识的?”郑墨阳问自己的母亲。
如果郑墨阳要装作不认识他,上来第一句话应该问“这是哪位”。冯诺一略微有些惊讶,大老板是打算把自己介绍给母亲?这有什么必要?
“看到可爱的孩子就聊了两句,”他母亲说,“这脸蛋,一看就是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你懂这种心情吗?”
“人家早毕业了,你也没机会教了。”
“哼,”女士显然很不满,把问题又踢了回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郑墨阳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很官方地回答:“这是冯诺一,我的生活助理。”
“是吗?”女士似乎不信,“既然是同事,那就一起吃个饭吧,正好我今天做多了。”
“这说的好像人家是去解决剩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