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热血青年有点无法理解这件事。
翟尹就道:“行吧,队长,咱们假设一下。假设,你晚上走在路上,迎面突然跑过来一只吃人的大老虎,追着你要把你吞了。”
“你为了活命,跑了八条街,左拐右拐跑了八九个小时,天亮之后也还在被追,老虎一直在你背后嗷嗷叫,甚至在天亮的时候咬掉了你半截袖子,所以你怕得要死,继续跑了一段路。”
“之后,你终于跑到一条人多的路上,天也彻底亮了,老虎也不追了。你往后一看,老虎突然不见了,连影儿都没了。”
“问题来了,”翟尹说,“你能立刻接受老虎不吃你了这件事吗?”
辛青呆了片刻后,把头摇得跟装了发动机的高速拨浪鼓一样。
“就是这样。”翟尹说,“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我说的这样,也可能是你说的那个。但不论是哪个,我们最好都不要在他面前多说这件事了。”
辛青想想也是,前者他不想听,后者他需要时间。
他们几个再说,就好像催他给一个态度似的。
辛青不想催他,也不想逼他。
霍柏衣不想听就不想听,厌恶就厌恶害怕就害怕,需要时间那就给他无限的时间,霍柏衣怎么样都行。
“我都行。”辛青说,“我就是今天看他平静成那个样子,我挺害怕的。”
翟尹好奇:“你害怕什么?”
“走你刚刚那个假设,”辛青说,“回头看见老虎不见了,你也至少会慌一下吧。”
翟尹懂了。
“他连慌都没有,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辛青说,“你说,人得被刺激到什么地步上,才能麻木成那样。”
翟尹侧头看着他。
辛青低头看着水池子里。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把水龙头拧好,水滴缓缓落下来了两滴。
水落下来时没有声音。那滴水顺着池子边缘,蛇行似的淌了下去,从水口落了下去,再也看不见了。
辛青盯着那个黑漆漆的下水口看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看不见,里面像一片无底的空洞,落下去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你说,人真的会完完全全麻木吗。”
“不清楚。”翟尹说,“我没有被电疗过。”
辛青叹了口气。
“我该对他好点儿的,再死缠烂打一点儿。”辛青说,“怪我。”
“你挺爱他的,这都能觉得欠他。”翟尹说,“其实就算你当时再回去,以他那个精神状态,我估计也难。”
辛青苦笑了下,说:“行了,机票也都订好了,手续也走齐了,我们下个月就去世冠赛了。正好,去个没去过的新地方打,提前去几天,就当给他散散心。”
“怎么散心,他前战队在呢。”翟尹说,“这届在东京啊,这次的东道主还是日本,那群鬼子不是对他也挺狠的?”
“敢?”辛青说,“有你爹我在,我看哪个敢,我身上流淌的是抗日血脉。”
说罢,辛青伸手拧上了水龙头。
于是,再也没有水滴落下无底的水口里。
辛青跟翟尹走出洗手间,回到座位上。今天是夏季杯的半决赛,晚上的场子是DYBK跟YU的,这一整个月他们都在研究世冠赛出场名单的队伍的比赛录像,陈荔说调个味儿,让他们留到晚上一起看看这一场。
辛青坐到座位上,没看到霍柏衣,就问陈荔:“他人呢?”
“下楼买咖啡。”陈荔说,“半秒看不见你就要问,你啥时候能断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