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简直让时谨礼如听仙乐耳暂明,他混沌的神思迅速清醒,站直了身体看向面前那个被他结结实实撞了一脑袋的人。
跟在他身后的游执沉声说:“阎君。”
阎君身量纤纤,头戴盘龙宝冠,以黑白两色的宝石镶嵌龙眼,为阴阳之意。她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豹头环眼、高大威猛,她甚至都不是男人,却有比任何男人都要威严的气度。
她着一身劲装短打,干净利落,外袍以暗黑为主,胸口有恶鬼图样的暗纹,领口袖口则用红线绣以彼岸花,栩栩如生。腰间挂了一枚通体纯白的双鱼玉佩,及其他几个颜色各异的小小香囊。
她朝着游执一点头,算是问好,旋即道:“我奉大帝之命,前来寻找阳间使者。”
“作甚?”游执皱眉问。
阎君一看他那张露出来的脸就知道纸包不住火,到底是被拆穿了,说:“无甚,只带他在阴间四处看看。”
游执一听,立马露出一个不乐意的表情,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谨礼猛一回头:“你闭嘴!”
于是游执委委屈屈地闭上嘴,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时谨礼迅速思衬一番,然后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跟着阎君走了,留下游执一个人踮着脚往殿外望,心说造孽啊,这都能被他看出来。
离开鬼王殿,就见黑白无常尴尬地站在大门外的长廊边,紧张又不安,见他们出来,忙道:“大人!大人!”
阎君看了他俩一眼,和时谨礼一起走过去。
黑白无常见了她,忙作一礼:“阎君。”
白无常见游执没出来,松了口气,凑上去对阎君笑着说:“您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
听了白无常的话,阎君笑着摘下了腰上的一枚香囊:“想要?”
“您自己给的啊,”白无常道,“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欢欢喜喜地接了那香囊,揣进怀里,就听阎君对时谨礼说:“今日本君亲自携你游观地府。”
时谨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那我可是真是好大的面子。”
其实时谨礼的本意是想表达自己的受宠若惊,但不管什么话配上他那张脸说出来,都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听着叫人不大舒服。
阎君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笑还是被时谨礼尬到了,只呼出一口气,说:“那就,事不宜迟,出发。”
忘川在地府中有一条支流,正好可以容纳两条小船往来,阎君来时的船还停在岸边,她灵活地跳上去,朝时谨礼一招手:“来。”
时谨礼上了船,回头看黑白无常,黑白无常站在岸上风雨不动安如山,只朝他摇自己手里的招魂幡,黑白招魂幡被风吹得呼呼作响,怎么看怎么诡异:“大人,您注意安全€€€€”
黑白无常的声音在阎君小船的一个加速下迅速飘远,时谨礼差点让这突如其来的加速给推到水里去,阎君一把扶住他,问:“安否?”
时谨礼心说你小子,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吗?然后笑着摆摆手,示意还好。
城外的忘川波涛怒卷,如藏匿水中的巨兽,颇有吞天饮地之势,适才乘船往往生塔去的时候,撑船老鬼虽然手下极稳,但小船还是晃晃悠悠的,让人坐着不舒服。
地府中的河水倒是十分平静,没有波澜,也看不见那些不停在水中挣扎的恶鬼。
阎君双手负背,站在船头,船尾双桨在她的法术下自动划水,带着他们逆流而上,朝着上方更多的宫观宝殿去。
“十殿阎罗虽以一至十排序,然各殿并非首尾相衔。十殿中,二至九殿治下皆有地狱,存于罗酆山内。”阎君伸手指向他们面前高耸入云的高山,“山腰有一环形凹陷,深入山腹,除另有枉死城管辖的六殿外,余下七殿皆在此处。”
阎君回头望了一眼远方黑暗中的鬼门关,继续道:“一殿辖下鬼判殿建于山前,六殿辖下枉死城、十殿辖下轮回司则建于山巅,在酆都城中便能远远望见。”
“听说枉死城是阴间最高之处,上到其中的望乡台,就能看见还在阳间的家人,而下了望乡台,就要过奈何桥了?”时谨礼问。
阎君点头:“然。”
时谨礼和阎君乘船而上,不多时就到了第一殿,鬼判殿前铸有一殿秦广王的黑石雕像,那像狮鼻豹眼,络腮长须,略带卷曲的长发上戴有方冠,右手中持有一枚长而薄的象笏。
秦广王像不怒自威,连带着从那像下经过的鬼差都挺直了腰杆儿精神百倍地工作,他们脚步快、力气大,捧着摞成半人高的公文在殿前来来往往,健步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