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最后的一段时间过得也算舒心,”俞星微抓住贺楼的袖子,眼睫低垂:“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现在难过一阵子,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往后……逢年过节,我们多给她烧些漂亮的衣服还有纸钱,你不知道吧,我妈这人其实特臭美,也特爱钱,跟掉进钱眼子里一样,可能我贪钱这一点就是遗传了她……”
他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又蓄满了眼泪,眼角的痣像要沁出血来。
“别哭了。”贺楼亲亲他的眼睛,“妈还看着呢,到时候肯定会担心你。”
俞星微乖乖地靠着他,“我不哭了。”
“嗯,真乖。”贺楼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哄他。
……
俞星微的母亲去世以后,遵循她的遗愿,俞星微与贺楼将葬在了老家。
葬礼举行的那天天气晴朗,冬日的太阳格外温柔。
俞星微没有摆丧宴,他们家当初因为借钱,不少亲戚都主动疏远了关系。如今钱早在多年以前便还上了,只是依旧不咸不淡,偶尔有几个主动来联络他的,也都是为了借钱。
更何况,还有俞志豪在,其他亲戚都躲着他们。
俞星微将最后一把纸钱点燃,站起身理了理吹得凌乱的头发,蹭掉鞋底的泥。
贺楼今晨一早便坐飞机回了B市,昨晚他接到电话,说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岔子,事态很严重,必须赶回去。
见时候也不早了,俞星微将口罩拉起遮住脸,将手插在兜里,准备离开这个早已变得陌生的故乡。
正在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略显沙哑的声音:“€€,儿子?”
俞星微的身影僵了僵,他攥紧拳头,假装自己没听见身后人的话,闷声继续往前走。
“€€,你这孩子,怎么装听不见爸爸的话啊?”俞志豪见他不理会自己,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想拍俞星微的肩膀。
“别碰我。”俞星微蹙眉,一脸厌恶地躲开。
俞志豪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笑道:“这么多年不见,我儿子越来越帅了,不愧是我的种!”
俞星微没理他,继续闷头往前走。
俞志豪这种从根到顶都烂在泥里的人,一旦被黏上就很难甩开。俞星微自认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没有再纠缠的必要。
不过俞志豪显然不这么想,他三步并两步拦在俞星微面前,谄媚道:“你怎么不跟爸爸说话呢,是不是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是,那时候爸爸被鬼迷了心窍,做了对不住你的事,爸爸给你道歉,你打爸爸也好骂爸爸也好,爸都随你……”
“道歉?”闻言,俞星微顿住,眼尾扬起,露出一个略显辛辣的笑来,“你最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妈。如果你真的觉得你很愧疚,想补偿的话€€€€”
他拉长语调,一双狐狸眼潋滟生波,里面闪弄着恶意与轻蔑,一字一句道:
“那你去死好了。从河里栽下去,从楼上跳下去,或者直接喝农药……”
“不过,记得死在离我远一点的地方。”
俞星微说完,心中的憋闷便如开闸的洪水,只觉通体舒泰。
俞志豪被他刺得脸色通红,狠狠将手扬起便想给他一巴掌,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地忍住,好言好语道:“不管怎么样,我始终都是你爸爸。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咱俩父子往后相依为命,你离家这么多年,爸也想你想得不行€€€€”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俞星微直接出声打断他的话,冷哼道,“想都别想。”
如果不是俞志豪好赌,那么他和母亲也不会在童年时过得那么艰苦;母亲当年也可以拿着凑齐的钱及早手术,不至于被拖得逐渐恶化;他也可以去申请助学贷款继续读书,而不是茫然地早早出去打工……
俞志豪是他与母亲两个人人生中的一个毒瘤,这个毒瘤直接或间接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就这种败类也想从他手上要钱?做梦。
“爸最近手头有点紧,”俞志豪的目光闪过一丝难堪与愤恨,咬牙卑微地哀求道:“那些人……追到了我家里来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儿子,你借爸爸一点钱,爸爸还了他们,保证以后不赌了,细心革命重新做人!”
果然是为了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