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鹿自知逃脱不得,最后的最后终于想起了自己也是化境仙尊,有自己的尊严,他声音倏地变得严肃。
“我今日本就是在赌,愿赌服输我认了,不过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吧,内里空虚根骨不在,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你抽了自己的根骨放到了何处?以你现在的身躯无论如何也撑不住这些冤魂,你怕我趁虚逃走,又何尝不是将自己置身死地?我知道了,你竟是想用你我二人就此了解所有业障?!”王鹿先是一惊,紧接着又觉得现在结论如何都没什么意思,“罢了,去往何处都再与我无关,想来要不了多久咱们还会再次相聚,我在阴曹等你。”
在王鹿的笑声中,亡魂们的冲击像一场风暴,血雾翻涌,整个归远山都在剧烈晃动着。
爆冲之下,立于山脚的幕障如琉璃一般开始出现裂纹,这次柏明钰提前做了准备拦在萧亓面前,几番交手脱身不得,萧亓终于忍不住,他忽而仰头,用尽力气冲着血雾和漫天灵蝶吼道:“晏尘归,你因我骨而生,如何敢死!”
此言一出包括柏明钰在内所有人皆是一惊。
今日之事起因是秽€€,更多的便是针对这位离宿仙尊。装聋作哑也好,一叶障目也罢,他们潜意识地想将这位仙尊与秽€€关联。
他们今日设阵一方面是想将秽€€系数引导一处圈禁,来日再做打算,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这位仙尊是不是真的与秽€€有牵扯,只是不想毕翊仙尊竟然先一步受到偷袭,如此行动就变成了诛灭。大多数人并不清楚如何诛灭,凭着平渊的林霍说有准备仓促而行。
说到底离宿仙尊与秽€€有没有牵扯并不重要,他们甚至私心觉得今日结果大抵与百年前一样,只是他们有所准备才没有伤及自己人,而困在其中的仙尊则有着一个与百年前一样的结局。
仙门是自私的,他们忌惮着离宿仙尊,又希望靠着他来解决麻烦,最后不得不靠“离宿仙尊其实靠秽€€重生故而不当留存于世”来自我安慰,甚至觉得仙尊若是再救世人博得名声,才能挽回他“成为秽€€”的罪孽,他们靠着这一点让自己好受些,他们并不是刻意针对这位为了天下的仙尊,只是因为秽€€。
而如今,最后一层遮羞布不见了。
不是秽€€,而是身旁的这个人,他用自己来活了一个人却被你们这些仙门猜忌陷害。
在众人的震惊中,突然一道身影凭空而生,与半空中飘然而下,出现在萧亓的面前。
萧亓眼前一黑,一只冰冷的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来人轻笑道:“果然。”
那手冰凉,带着熟悉的霜雪味,笑声也是熟悉的。
萧亓想拿掉那只手,想说点什么,他嘴唇微张,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感受到柔软与冰凉,覆于唇瓣之上。
是的,猝不及防。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么多人面前,熟悉的陌生的说不上多少双眼睛集中在这边,可惜萧亓什么都看不见,他瞪大双眼却还是陷在一片漆黑中,只能听见自己吵闹不已的心跳声。
他不敢动,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寒峰之上,做着毫无章法的梦,大概也只有梦里才会有如此荒诞之事。
萧亓隐隐听见那个人戏谑的笑声,听见对方讨账:“臭小子瞒不住了吧?”
可一切都是臆想,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动。
两个人就这样轻轻触碰着,直到那个力道逐渐变轻,萧亓突然好像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愿意面对,眼底酸涩,声音也晦涩:“你先前于我说,等你回来要许我个愿望,如今是不作数了吗?”
可惜这句话没能得到回应。
第148章
萧亓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百年前,也是在这样纷乱的场景里,在数不尽的尸体中去寻找熟悉的身影,只可惜这次甚至连珠串都未曾找见。
什么都没有。
幕障不知何时破了,数不清的秽€€莫名与仙门在厮杀到一起,而那些蹲伏在后排的“百姓”在屏障破裂的瞬间突然暴起,竟是从前来许愿后得以病愈的人们,这世间本就没有灵丹妙药让人起死回生,不过是别的东西所驱使。
血浪冲击着在场的所有人,仙门被冲的毫无防备,他们以为自己会是坐收利益的渔翁,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在仙门中人虽有私心,却也是不敢波及附近百姓,尤其抚宁镇靠得最近,如此仙门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气,只是多年养尊处优让他们力不从心,在此次意外中损失惨重。
而这,便是离宿仙尊留给仙门的礼。
闹剧延续了几日,期间萧亓几次与柏明钰打照面,柏明钰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萧亓看得心烦,最后柏明钰终于将憋着的话说出口。
他告诉萧亓,离宿从来都不是个软柿子,他能让仙门算计,自然也就能算计仙门,也是仙门活该遭遇这些,算不得离宿头上。
自然算不到晏疏头上,那些人究竟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或许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害怕多一个仙尊来动摇如今仙门日渐稳固的局势,还是怕暴露他们无心修行只为权势的丑恶嘴脸,亦或者是对生命的渴求与惧怕,事到如今这些已经无从证实。
反倒是这秽€€的来历却依旧没能得到结论,直到柏明钰捡到了那节干枯的断指,在其中逼出一点魂元出来,带着点某个人的影子,狠狠冲向距离最近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