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常仲就显得年岁大些,也稳重一些,这二人站在一起,就好像长辈带着自家小孩出来游山玩水,若是常仲换下那身道袍,穿着富贵人家的绸缎,那就更像了。
彼时太阳还没落山,晏疏在山里度过了四日,急需找个镇子好好梳洗一般,不想继续在林子里做野人。管奚就真成了个野人,头上插着不知什么品种的木棍,腰间插着几片树叶,拦在晏疏面前愣是不让人走,非说晏疏的行为惊走了他盯上多日的兔子。
顶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做尽蛮不讲理的事情。
瞧着晏疏那张冷情冷性的脸,管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耍赖。
然后,晏疏把管奚准备过夜的东西全都拆了,管奚耍赖一句,晏疏就拆一个,最后两个人直接打了起来,常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人拉开。
管奚指责晏疏蛮不讲理,晏疏说管奚胡搅蛮缠,眼看着就又要打起来,常仲拖着二人去了镇上。
此处山林距离镇子不过几里路,常仲酒量惊人,灌了两人每人一坛子酒后本人依旧清醒,但是另外两个就不行了。
修行之人大多克己复礼,甚少饮酒,常仲本意是两个人喝多就能安睡,结果这两个酒鬼差点把镇子拆了。最后还是常仲每人送了一记手刀,这才消停。
第二天管奚醒来时破口大骂,因为他发现自己被挂在了客栈的门上,还是用着他自己的腰带。
常仲匆匆赶来,见着晏疏正端坐在桌子旁,一手端着茶杯,十分惬意地和他打招呼。
常仲赶忙将管奚放了下来,在管奚落地的前设了禁制,没让两个人再打一架€€€€两个元合之境在此互殴可不简单,若是真认真动了手,一不小心整个镇都能平了。
管奚提着裤子一副气狠了的样子,指着晏疏“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是常仲将人拉走,晏疏和管奚因此结了梁子。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二人每次见面就要打上几架,隔了好多年因为其他事才有所缓和,最后成了朋友。
再后来晏疏和管奚相继突破到化境,一次偶然的机会,晏疏听说管奚那些小徒弟但凡出错,管奚都会将他们挂在山门上示众,为此晏疏还亲自去围观过,顺便吐槽管奚一句“小肚鸡肠”。
管奚毫不脸红地表示:“师父当初受过苦,徒弟们自然也要体会一下,说不准就顿悟了呢。”
管奚收溥屏时,他已经做了鹤温谷很多年的掌门,性子已经沉淀不少,徒弟被挂在门上的事少了许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溥屏就被挂过一次,因为他修完了一天的功课后一不小心踩坏了院子里的几棵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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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屏跟着管奚的时间不长,他入门时天下已经有了大乱之像,管奚甚少在门派内闲着,各处尊者不时会碰道一起商讨,常仲是来的最多的一个,晏疏则是最少的。
那时候晏疏并未用这个名字,他还是用着师尊给他起的名字€€€€晏尘归。
溥屏便是在那时见过晏尘归几面,再后来,便是在天劫之日。
如今再见那张已经于记忆中模糊的脸,即便这人的头发不同于从前,溥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过了好半天才拾掇起自己的声音,抖着说:“你……您是……离宿……仙尊?”
即便眼前之人的模样再确定不过,话出口时溥屏还是扬了音调,毕竟当初那个人就死在他们面前。
许久未曾听人提起的称号,再次听见恍若大梦,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当初喜欢挂徒弟的仙尊早已不在,他坐在这里,看着好友如今仅的小徒内心不禁感慨万千。
晏疏摩挲着手里的珠子应了一声,说:“我这珠子当初搁在手里,不过当个玩意把玩,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不曾想对秽€€竟能有所压制,早知如此,当初也不用费我一条命,将这破珠子扔进天门便是了。”
晏疏从前手里拿着的珠串自然不是什么破珠子,那时用他自己魂元塑成的物件,虽说平时看上不显山不漏水的,跟那些昂贵的普通玉石有些相像,其中却暗藏玄机。
一个化境强者的魂元所造就的物件,若是得之,便可在大多数情况下横着走了。
按理说这东西应该在晏疏死时一同消散,毕竟主人已逝,用其魂元支撑的东西会跟着一起归无,可这东西却这样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若不是晏疏自己在棺材里躺了一百多年,他都快怀疑是不是当初他就没有死透,所以才让这玩意保留至今。
溥屏心中一咯噔,当晏疏这是兴师问罪来了,连忙起身作揖行礼:“尊者误会,此物乃是当初天劫之际打扫战场时所得,原本想将此物归还苍芪派,当初处境混乱,待处理完后已无苍芪派之人的身影,后来因为其他种种原因,此物就一只存放在本门内,其中一应缘由说来话长,但是请尊者一定要相信,吾等并无想以此为非作歹之意。”
晏疏没觉得溥屏会做此等事,管奚那人虽不着四六,但是看人的眼光极准,门下徒弟个顶个的出色,自然不会做违背天道之事,溥屏也不例外。
“我坐在这里,便是相信你。”晏疏指了指旁边,“坐吧。”
溥屏坐得战战兢兢:“当初众人皆当尊者殉道,不曾想竟是闹了个乌龙。那时天崩地裂,尊者受伤颇重,想必这些年尊者隐居于无人之处,如今还能见到尊者真是幸事。”
晏疏手抵着鬓发,想了想他睡了这么多年的小山,玩味地重复着溥屏的话:“……隐居……确实也算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