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简直可以用如鱼得水来形容,仿佛就如同靖德所说一样,路明许展开了一段非常充实的大学校园生活,充实到他好像一下子忘了前面十八年挣扎过来的日子,他仿佛忘记了那台倒塌的乐高,那些碎掉的零件即使拼起来,也终将有一天会颤颤巍巍地倒下来。
锁上的房门开始被砰砰砰的撬动,路明许某一天夜里突然惊醒,此时此刻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熟睡的沈煜初,他的手上正拿着剪刀,而剪刀的尖端正贴着对方的喉咙,他猛然之间觉得毛骨悚然,因为他的下一个念头就是想让剪刀插进对方的喉咙里,然后看着他流血而死。
他扶着墙艰难地下床之后把自己锁在了厕所,而被锁上的房门正在被砰砰砰地敲响,他的脑海中传来一个张狂地声音:“就是他!我要杀了他!我现在就要夺走你的身体把他给杀了!”
路明许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你做梦!”
然而对方此刻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它只想撞开被锁上的房门然后夺走他的身体,随即再杀掉它记恨的人,但被锁上的房门虽然被敲得大声响,但却依然□□地竖立在那里,在疯狂片刻之后生逐渐意识到不对劲,安静了几秒之后它鬼哭狼嚎地大叫起来,这让路明许顿时头痛欲裂,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它疯狂地叫道:“狗东西!狗东西!人类的走狗!我就知道能把我锁起来的人只有它!”
在头痛的时候,路明许的眼前闪过很多画面,刺耳的耳鸣让他听不见任何声音,这些画面让他开始感觉到疲惫,他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十八年,他一直处于正常人和不正常人的一线之间,眼下突然撕开了一个小口子,他感觉自己好像离疯不远了。
“生”终于不准备对他心慈手软了。
在缓过来之后,路明许联系了调查处。
路明许很快见到了多年未见的白大褂,白大褂见到他之后脸上也不觉得惊讶,他笑眯眯地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去治疗吧。”
“治疗?”路明许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大褂说:“怎么说呢,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没到时候,所以如果你不想这段时间受罪的话,就经常来我们这里进行治疗吧,我们保证你会疯得轻一点。”
路明许沉默。
他已经对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词有些免疫,只是那阵子的头很痛,他没那么多精力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他只是说道:“这事会让沈煜初卷进来吗?”
白大褂仍然笑眯眯地说:“那要看你自己了。”
“好,”路明许点点头,“我知道了。”
从这天开始,生一直在尝试着从封闭的房间里出来,每一次它的挣扎,路明许就要头痛一次,然而头痛完了之后他还要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上去,他一边会突然想着要杀掉对方,一边又要在沈煜初面前装作一个开朗、活泼又有钱的小孩,这比以往更加分裂,以至于在进行几次治疗之后,路明许突然厌倦地说道:“算了,就这样吧,我不想治了。”
白大褂提醒道:“你确定吗?你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有可能会被它真的整成疯子。”
路明许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现在跟真疯也没多大差别。”
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日子遥遥无期,他在期盼着每一天早晨醒来都能将所有的事情卸下,然而每次醒来空白一片的大脑,凌晨夜里惊醒时正高高地站在床上俯视着沈煜初熟睡的脸庞,越来越明显的头痛,经常时不时出现血肉横飞的幻觉,还有……永远不能和对方挑明关系的表白,他患上了抑郁症和焦虑症,在毕业以后被强制拉进了调查处,进行精神治疗。
“再晚一步你可能真得变成疯子了,”白大褂说,“以后别想些有的没的,怎么年纪轻轻还把自己整上抑郁症了呢?”
路明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
“算了,看在你是病患的份上,不跟你计较,”白大褂拿着单子跟他说,“对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觉得你还是先趁早断了和别人的关系比较好,不然你这么不咸不淡的吊着对方,对别人也不负责任呀。”
路明许眼睛转动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什么意思?”
“据说那个日子就在这几年,”白大褂漫不经心地抛出一枚重磅炸弹,“但既然时间是按照年来计算的,那就说明也不算近,既然这样,在没有完全解决这件事情之前,你还不打算给你的同学一个交代吗?”
路明许不说话,他死死地盯着对方。
白大褂悠哉地说道:“我不是在棒打鸳鸯,我只是在给出一个合理的建议,万一,我只是说万一,即使事情解决了,但是你……变成了真正的疯子,你忍心让对方就这样等你一辈子吗?而且你俩情况特殊,在国内一时半会又不太好结婚,你是想让对方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白大褂:“我去,你显示器上的心跳的怎么这么快?你不会现在想把我宰了吧?”
路明许慢慢地闭上眼睛,许久之后他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就这样他做出了蠢事,可是白大褂说得没错,他不知道前路在何方,解决的办法究竟又是什么,如果他真的治不好变成疯子,他也确实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对方的照顾。看来那些狗血剧本演得没错,想要让一个人最快速的死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痛苦。
也许自己以后还可以拍一部狗血剧了,路明许说不出来话,但还能在心里给自己开玩笑。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治疗中度过,心理问题是最难治疗的一种,他预料到在真正解决事情的那一天之前,他的心病永远不好,但如果不治疗的话就会像调查处说的一样,被整成真正的疯子。
在治疗中唯一能透口气的时候,就是在调查处见到了他曾经的两个朋友,在不同的道路上行走,最后交汇在某一个十字路口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他们见到路明许变成这样都很惊讶,男孩凝重地说道:“放心,有兄弟我在一天,即使你以后瘫了我也一定会第一时间送你去抢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