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只能把他驱逐出天庭,把心洗也处罚了一番。罚令初下时,木头脑袋素眠还茫茫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今时今日,素眠也不大懂得爱情,是个有充沛感情却又感情混沌的微妙性子。天帝给他告诫,他才懊悔知错,服罪默默离开天庭流浪去了。

而今提及往事,负月叹息道:“我实也不能全盘赞同他,不过他那时真正天真烂漫。其实他无意间证明了,那一年那一战,那些懦弱的、想逃走的、不敢面对生死的人里,许多个也只差一点点情愫,一点点勇气,就想成为英雄。没有红线干扰,他们不会舍生忘死地留下,可是凡再添加上一点勇气一点爱意,他们的退缩欲望又不足够帮他们挣断红线了。这份爱虽然少,虽然摇摆,总算有人因此见到过承认过它们存在。”

心洗道:“你说得是。那年我们都很吃惊。”

说着话他们一早离开审判大殿,穿过忘川河畔,来到三生石前。这时心洗问道:“负月,言归正传,你唤我来做什么?我的法力还比不上雷公电母的法力多。”

负月遂附耳低声,他俩嘀嘀咕咕数言,荧路看见月老忽然间把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圆。

心洗:“……我是不怕死,我这些年每日翻翻姻缘册,总觉得不如一死算了,但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负月淡淡一笑。

荧路:?

既疑惑于月老这也太真情实感了,拉不上媒便会渐生死志,是河豚吗?又疑惑于花神究竟想出了什么办法?月老貌似也挺震惊的。

荧路没有陷入疑惑太久。

很快,血魔回来了。

负月与心洗尚在悠闲得不可思议地闲谈:“心洗,你总在担心旁的生灵孤单终老,也许为自己找位仙娥会快乐不少,西王母那里……”、“负月,你不要妄想乱点我的鸳鸯谱。”、“那玉兔呢?玉兔毛绒绒。”、“那我考虑一下……”

荧路:“……”

血魔:“……”

说时迟那时快,心洗猛然回首,兀地一把握住了血魔的右手,血魔本能便欲一举杀死他,不意心洗毫无攻击他的举动,与此同时,一股略略陌生的诡异的心情轻轻在血魔心底划过一丛涟漪。

接着血魔心念一动,若有所悟,急忙察看右手小拇指,发觉指尖果真缠绕上了纤细红丝。还不止一根,密密匝匝恐怕得有几十根。

通常白头爱侣只系一根红线。

……

犹不等血魔回过神来,心洗喉咙扼在他手掌中,飞快地嘶哑地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想心里永永远远牵挂着我吧?等我安全回到天上,自会为你斩断红线,恨……”

他原本想唤恨浊,话头微顿,血魔这才随一惊稍稍转移注意力,方看准负月正扬眉端详三生石上一排排闪烁发光的名字,随即开口道:“他不是恨浊。心洗,他名为垂丝。”

“……”血魔一时沉默。

“……”荧路一时难以置信。花神真的凭乱牵红线掌握了血魔真伪!搞得她开始怀疑自己了,是不是她不应当总是揶揄负月?会不会负月喜欢说媒是因为他真的能凭说媒改变三界?

倒也哪知,血魔垂丝心境旷世坚决,暴露身份后,惟独眼波一暗,便无视于心洗的话,意图杀月老证道。

心洗见状,利索地飞一般地撤去了红线。此念缘由很简单:若不撤去,一会血魔杀他时,作为姻缘彼方,他心头也会有被爱慕者杀死的份外凄凉感受,心洗思虑得明明白白。

不想,他撤得及时,翻而导致血魔垂丝沉吟停手,饶了他一命。

“荧路,”血魔仿佛浑不在乎暴露伪装似的,照常吩咐荧路,将心洗朝她身边一推道,“把人质带回魔界。然后你与他一齐待在我视野以内。”

荧路只好搀扶起月老,遵命道:“是。”表面如此,心下自然盘算起了既然作伪,她该不该反抗这名血魔试试,毕竟,实力更强者罕少冒充实力更弱者。

血魔垂丝却瞧一眼她,嗓音冰冷不含感情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随你。”

荧路闻言,顾虑又生。

两魔于是离去。临走,血魔回眼冷冷凝视负月半晌,只道:“看管地府,我要轮回如常。”话音刚落,一侧腰边的酒葫芦就被心洗伸长一只手顺手扯下,仰头喝了一口。

血魔无言。

加速走了。

·

风去魔散,天帝昂春现身,长长叹息:“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