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玉案劈断,负月还在喝茶;
“嗵!”战祸差点波及素眠,荧路只好替前者勉挡了挡,挥灭飞来恶咒,负月抬眼瞟见了,安心地换下一杯茶泡。
……荧路不操心了,反而悠哉多琢磨了素眠两眼。素眠伤势确实太重,是在身无法力的时候受伤,恐怕短时内苏醒不成。
可怜巴巴的,养一只白眼狼。二十多年前她跑来地府找素眠打探他们魔尊命格,他俩顺口单独聊过几句,那时节她不理解素眠为什么一直近身留着个固定小鬼,也没看见素眠派他做什么事呀?
素眠回答她道:“我孤单,他也孤单。他说他平生命不好,丁点遇不见好事,以至于害怕转世再活。我便想着给他一点好事,换换生涯,但不给他暧昧辞色,过分帮助,让他独自生长生长,将来要是有缘,他心性扶正,我就把他当作儿子。我没伴没偶,孤身千万年,若不想再孤身千万年了,寻觅不着两情相悦的生灵,养个小孩子倒也不错。”
哪里有这样的儿子。木头素眠好像当真没挑逗过吴参差。
现下荧路眼睁睁观战,吃瓜,感觉原来素眠萦身的情缘也很复杂——素眠将吴参差当作儿子,“儿子”动妄念夺了他的权;他的绯闻单恋对象正在代为教训儿子,虽说动机一大半是为平定地府。
她总觉着花神、魔尊、小白花、素眠情路仿佛都有点孽,像她一样永远清纯地置身事外不好么?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
素眠从不贸然出手争战,不消说荧路,就连负月也意想不到,吴参差使用着素眠的法力,能够车轮战这么久。
还令在场联手的其他七名鬼怪终究渐落下风,开始呈败退之象。
只是在所难免,吴参差也伤势不轻,渐渐举止虚弱,眼前迷离了起来。
直至这时,负月终于搁落茶杯,一挥袖,不紧不慢地走近吴参差,蓦然从后方轻轻按住警觉欲回首迎战的吴参差双肩,嗓音徐徐无力地道:“我谁也不想杀死。把法力还给他。”
对于负月而言,这是毫无疑问很静很静的一战,他几杯茶结束,胜券在握;对于吴参差而言,这是血淋淋的不该发生的一战,这些最先一批被他收服的鬼官怎么会如此坚决不退地背叛他群攻他?
他不可能不意识到负月身上有猫腻,尽管猜不透玄机是何,当下咬咬牙病急乱投医道:“花神,你曾经入魔之事,不怕天帝知情么?”
?负月又不理解了,昂春知情会如何?他若清白无罪,昂春无疑是袒护他,若善恶不分,无疑是自己主动领罪。还能如何?这一问莫名其妙。
负月寻思着,他跟吴参差句句无计沟通,至少得等候吴参差情绪不那样激烈了,才稍稍有得谈,分析眼下,多半问不出吴参差窃取法力的过程。他、荧路还一致猜想吴参差成功窃得力量不是偶然,不止凭吴参差一厢的本事,怀疑当中另存微妙,眼下怕也问不出来。
只好叹息一声,拈一丝力道,借众鬼官的配合夹击击晕了强弩之末的吴参差。
“他得静一静,好好想一想。”负月含叹对荧路道。
眼神依旧温柔,业已恢复清澈,嗓音依旧气若游丝,听来何其我见犹怜。
但是哪怕他失手杀了吴参差,荧路自认如今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荧路客气微笑,道:“仙君,我刚刚勘过素眠情况,你要担当一阵子冥主啦。恭喜恭喜恭喜你。”
果真负月神色微微一凝,眉山浅蹙,想一想,为素眠担忧一会后,缓缓地变化肉眼可见地开心了:“这茶很清新,喝一杯吧。我留下收拾收拾黄泉,你介不介意代我向昂春传一句话,请玄黄仙君来诊治诊治素眠?”
荧路斩钉截铁:“茶就不喝了,我马上动身。”
负月:“?”
负月:“对了,来日来年我还能返还魔界么?”
荧路:“……”?这一问她居然回答不上来,她已经弄不清楚花神到底是怎样看待魔界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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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荧路,负月出面言明情势,地府再度一片哗然。
除了素眠,这里其实没谁熟悉他,了解他,甚至不知道由他来代任冥主,会不会意味着天庭想要掌握地府的实际权力,会不会是另一种权变。
譬如孟婆就小心试探了:“那么仙君有什么命令?”
负月回答她:“没有。”
而后在彼岸花丛里寻了个醉卧之处。
逗留地府的第一个夜晚,有一点点相似飞升九重天的第一个夜晚,风与往常接触的风很不同,抬眼便能见月的习惯的躺姿也不能再直接见月。千年以前,千年之后,这第一夜,他心里有好奇,也有失落,有快乐,也有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