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说在这种时辰里,往往应该是他这一方把严他锐那一方按进怀里、多多出力、提心吊胆于对方难以承受,应该是严他锐那一方躺在下方。

但他的腿使不上太多太久的力气,秋旷醒缓缓觉得落寞了。此夜此事不是不开心,不过,幼年他业已习惯自己行动不便一事,知晓人各有别,接受了不能奔跑不能跳跃,记事以后,这是第一次他重新意识到,还有更多他无计想做就做的事情。

床笫之间,呼吸相缠,他目光一落寞,严他锐马上察觉他不仅仅是身体不适,连心情也敌不过这龙凤之好,欲烫念冷了。

“旷醒,怎么了?”严他锐若有猜想,不等他回答,喘息续着又道,“你和别人不同,但是没什么不好。”

秋旷醒淡淡只道:“是么?你不扫兴?”

果然是为这个。

这一点,严他锐目前也思量不出什么好办法,他目前了解的姿势也不够多。

便也只能坚决地回应秋旷醒一句:“自然不扫兴,我只要你,不管寻不寻常,合不合理,世人习俗如何。你我相爱,除此之外,爱还需要什么?”

晦暗深处,严他锐看得出,秋旷醒闻言眉关稍为松展了一丁点。终究是有愁容的,终究不够放心,一部分恐怕是觉着颠倒常理,从而觉着亏欠他辛苦他。

真是胡思乱想。

严他锐心底不以为然,又无奈又好笑。那就只有一种办法了。

既然秋旷醒拼着忍疼耐倦,认定如此快乐更多,便是眼下落寞里若迎着他喉结浅吻呵气也还会微微地笑,依严他锐想,不做到底是不行了。

——那就速战速决,力战力决,做到秋旷醒完全没力气去胡思乱想,等明日一切结束,两人再一道查查医书查查欢情图册,多寻觅具体办法。

拉灯。

·

孤光殿附近有一处温泉,每年秋旷醒在此药浴,因此不容许其他人前来。

事后,由秋旷醒谈及、指路,严他锐推着轮椅,两人打算去那里清洗。

到温泉畔,严他锐扬眉揶揄:“是不是这次也要我抱你下水?”

秋旷醒又笑了。此夜以前,严他锐已感觉他非常可爱,亦料不中这男人这么可爱——他若笑时,你吻他一下,爱他一下,他笑容就不灭了;快敛灭时,再吻他一下,爱他一下,笑容又生。浑如黑黑冬夜中燃起一支灯火,纵然眼见灯油有限,纵然眼见火苗恬淡,可是只消一直为它付出一点点微小抚慰,它就会忽然一亮,再忽然一亮,实在令人没法子不想一直哄一哄吻一吻。

这一路纠缠已罢,云雨已收,严他锐依然见到自己若笑,秋旷醒便笑;秋旷醒笑了,自己也难不随他含笑下去。两个人两双眼睛都亮如天星,四面天地近乎也无端璀璨了起来,不是黑与白的铺陈。

总之,秋旷醒也识得破严他锐在逗他,经此一役,两人相处方式彼此都大胆亲近了很多。横竖只能义正辞严地回:“是,你抱我。”

严他锐放声大笑。

来的半路,美中不足,秋旷醒还打了小小一个喷嚏,入水以后,暖和得有点昏昏欲睡。他眯着眼睛,看见严他锐示意他可以靠在他肩膀上,想想何必逞强,当下从善倚向严他锐一边肩头,道:“你先前说,‘你我相爱,除此之外,爱还需要什么’。”

相逢之前,严他锐也想不到自己脱口说得出这样的话:“嗯。怎么?”

披衣出殿前的回忆,有些彼时秋旷醒没能尽反应过来,事态已不容人反复走神回味,这时才越来越思路清晰,越来越胸口满足。

“没怎么,”秋旷醒道,“今后千年万年,我不会忘记你的。”

他是仙,他自知这句承诺分量有多重,只是没想过,严他锐此时此刻也已知道。

严他锐微笑,仰头遥望漫天银星,沉默不语。

半晌,方道:“但愿如此,生生世世。”

……

两刻钟后,懒洋洋迈出温泉,避入一旁修建的更衣小憩暖阁,擦拭一番,秋旷醒逐渐感到不对。

有件事轻微地不妙。

有几丝花香不再是从他身上流淌舞出了。背对背整理仪容时,秋旷醒听见严他锐立在远远的另一头忽而疑惑呢喃道:“咦?怎么还是洗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