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苏尚未说什么,丛靖雪已经察觉自己似乎失言,连忙说起这一次在溟海之上发生的事。
谈致远虽然在木兰长船上四处点火,但船中的昆仑弟子及船工都被明无应所救,并未伤亡,与那些从云起镇上带回来的人一起,此刻也在药泉峰中。
谢苏又想起了什么,说道:“船工之中有个女子,是船主的女儿,她右手手骨被人捏碎,要尽早治疗,免得影响以后。”
“药泉峰上的弟子精研医术,不必担心。”丛靖雪微笑道,“已为她上药包扎,只是镇上的人所中的蛊毒却有些棘手……”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昏,有个昆仑弟子自小路上走来,称掌门请他们前去偏殿,丛靖雪起身为谢苏带路。
进得偏殿,里面灯火通明,席上菜肴精致清淡。
郑道年身旁坐着的是他的师弟张道朴。
明无应坐在右首,手里执着一个青瓷茶杯,静静地看向谢苏。
丛靖雪先是躬身行礼,说道:“弟子来迟。”随即就往几个大弟子间的空位走去,谢苏未加思忖,也跟着他往那个方向走。
明无应却道:“过来。”
谢苏稍一迟疑,就听到明无应重复了一遍:“过来。”
殿内一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郑道年自是一副慈和微笑的样子,张道朴的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殿中那些昆仑弟子虽是一个个端坐着,却有不少人在眼观鼻鼻观心之余,用余光偷看谢苏。
丛靖雪也看向谢苏,脸上的神情也呆滞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收敛了目光。
谢苏本已经走到了弟子们的席位之间,这时径直从整个殿上横穿而过,走到明无应身边坐下。
昆仑门中不许弟子饮酒,席间只有清茶,谢苏入席坐定,给自己斟了杯茶,瓷杯微烫,熨着他的指尖。
郑道年不愧是当了多少年的昆仑掌门,什么阵仗没见过,对殿中的诡异氛围丝毫不觉,笑吟吟地续起之前没说完的话。
他师弟张道朴就没有这个修为,只好默默低头饮茶。
他二人身后那些昆仑弟子更是一个个不敢抬头。
谢苏声音极低:“师尊满意了?”
明无应似是对殿中的诡异氛围浑然不觉,说道:“差不多吧。”
谢苏提箸夹菜,一言不发。
他吃东西的样子斯文矜贵,明无应看了他一会儿,嘴角一翘。
宴席过半,殿外忽然传来一个极响亮的女声,当真是声遏行云,在殿中都听得清清楚楚。
“掌门师兄请人吃饭,怎么不叫上我啊?”
张道朴顿时皱起了眉,几个昆仑弟子面色古怪,小声道:“是徐长老来了。”
丛靖雪回头看了一眼,这几个弟子立刻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过不多时,一个苗条身影出现在殿内,说话之前,倒先有浓厚酒气传来。
昆仑明令禁止门下弟子饮酒,可是这位徐长老一身酒气,醉态醺然,竟然就这么大剌剌地走到殿内坐下。
张道朴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
郑道年仍是那个不紧不慢的样子,温声道:“道真,饮酒伤身。”
徐道真却是哈哈一笑,目不转睛地打量起了谢苏。
她圆脸肤白,五官寻常,唯独一双眼睛,当真是流光溢彩,灵动无比。
看她姿态神情,仿佛已经接近烂醉,所以歪在座上,直不起腰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