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得很潦草,心思全部飞去星临身上。
他不断胡思乱想:星临会遭遇何种危险?他到底为何要走?他是不是不喜欢开医馆这个决定,才一声不响地离开?最近夜已经很凉了,他离开时的衣物够厚吗?是不是无人知晓角落里正在陷入险境?最坏的情况是不是已经罹患——
云灼僵住,紧急斩断脑内疯狂发散的可怕猜想。
“云灼——”
闻折竹的声音从楼下庭院传来。
庭院内,闻折竹把背上的行李丢在地上,扶木叉腰站着,面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两人面前,立着个灰头土脸的星临。
流萤和天冬也闻声赶出来。
扶木怒不可遏指着星临:“你们问问他这八天去干了什么大事!”
星临双手捧着个油纸包,展开里面是粒粒分明的黑,他延迟报告行踪,“我去了趟残沙城,带回来一包西瓜种子。”
流萤不可置信,“吃个西瓜用得着跑那么远吗?”
婆婆作势打了星临一下。
星临风尘仆仆下的认真显得愈发无辜,一张花脸上眼炯炯有神,“那里的西瓜最好吃。”
天冬舒出一口气,流萤被噎了一下,“……要去那么远,为何不提前与我们讲?不知道有人很担心吗?你也已经不是个死了没人埋的独行侠了。”
星临愣了一下,仿佛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种身份转换,他那种无措又出现,他看见闻折竹和扶木收拾好的包裹,流萤与天冬几夜睡眠不足累积下来的憔悴模样,最后干巴巴地道:“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扶木还是气得不行,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一拳把星临鼻子打歪,只得寄希望于云灼来制裁这个没心没肺的坏东西。
然而云灼下楼踏进庭院,星临便跑过去双手抱住云灼,面颊贴在他怀里蹭。
云灼下意识回抱住星临,方才在胸腔内狂沸的恐慌顷刻偃旗息鼓,徒留一个佯怒的僵硬躯壳。
星临缩在云灼身形里,眼睛弯弯,在云灼背上拍拍,留下好几个黑手印。
扶木人傻了。
天冬轻轻开口,“往返残沙才用了八天时间,必然是日夜兼程,先放星临去换洗休息吧,他一定累坏了。”
一段烧心的离奇插曲,竟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
后来的日子里,一切又回归正轨,医馆的筹备一步步推进。药田的种植是云灼与星临轮番照料,只有这两人能控制浇水施肥一样精准。有天云灼发现药田中长出了瓜苗,他也没说什么,一起侍弄着。
药田内的药草与瓜苗一同茁壮生长,直至药草半成,瓜苗开花,云灼才察觉,星临的那一次失踪,其实不同寻常至极。
那是日沉阁一个很寻常的午后。
云灼照常在庭院里照料药田,却发现一片深浅起伏的绿中,藏着几点截然不同的色彩。
他拨开掩映的草叶,被眼前一幕钉在原地。
几株茎叶孱弱的植株,趴伏在湿润土壤上,锯齿叶片的形状锋利,叶面遍布着柔软的短茸毛,纤细的梗上托着浅蓝小花,沾着方才浇下的水滴,仰头向着光与云灼。
它们在这温暖之地蛰伏着汲足养分,一夜之间,悄然绽放。
云灼太认得这植株。
他从前在云归尝过很多次它死后的味道,却只曾见过一次它活着绽开的模样。
这是云回特制糖的原料,他将它生前死后的模样都刻在脑海里,也将它的名字记得清楚,双星草,因其每一花梗上的花是双生。
双星草珍贵而稀少,远在残沙城,长在残沙城主危恒一望无际、看守森严的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