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述安在不断被逼迫的吞咽里几近崩溃,却因嘴无法张合,连一句泛着血腥气的“对不起”都说不出口。呕吐与咳嗽致使他的眼眶猩红,看云灼的眉眼都迷蒙,他看着他神情,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他们之间,已经什么也不必说了。
陆愈希被捆缚在地,往事像是敲碎了他顶天立地的脊骨,他爬伏着移动,“阿灼,阿灼!”他大喊,他与他们相隔一地价值连城的狼藉,仿佛成了他永世翻越不过的山海。
等他蹭过那片地,云灼靴边已经是血泊蓄积,他也将自己蹭成了一片狼藉,一头栽进叶述安与云灼之间。
陆愈希手脚被缚,坐在地上抬头看云灼时,背也抵着叶述安,他张口,千言万语却蓦然失声。
在这一霎,什么话能阻止得了云灼。
地面上,青衣与青衣相叠,一同在血泊中浸湿,沉默的兄友弟恭。
而云灼只是看了陆愈希一眼,横剑切割的手仍自不停——
这一刀勾连了胫动脉,血溅出去很远,星星点点落在星临的脸上,他眼睛大张着,瞳孔缩得很小,早已忘记了呼吸。
“云灼,求求你……放过自己……”
云灼的剖离刀法精湛,他出身云归谷,却从不使用医理知识,弃掉云归的剑术改用扇刃,出悬赏任务时白银面具覆面,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被认出是云归人。而是任何与云归谷相关的字眼,落在杀伐满身的他身上,都犹如一声讽笑。
星临的目之所及,早已不是叶述安一个人的落败,是所有人都在摇摇欲坠。那种剧烈复杂的澎湃爱恨将他排斥在外,他竟真的成了一个无从下手的旁观者。
他拦不住云灼。
哪来那么多一笔勾销的爱恨,要云灼怎么忘记六年前的那场大雨,怎么忘记自那以后每一个沉默的黑夜,最后的最后,多的是灵魂千刀万剐,连自己也不肯放过。
星临挣着绳索,恍惚中,自己就像看着云灼走远,强行稳定心神,明显感觉绳索的束缚力量在不断减弱,电光一直在渗入他的躯体,紧接着,绳索力量衰弱得更快,却是因为云灼的不断失血。
叶述安已经被云灼逼到了墙根,云灼以剑撑地,另一手捏住叶述安的脖颈,强迫他又完成了一次吞咽。
两青色衣角纠缠在血泊里,陆愈希就在他身旁,无论如何都中止不了这一场无人幸免的劫难,叶述安看到陆愈希仓皇神色中全是迷茫,他就在他的目光中一次一次吞咽下去。
叶述安不再挣扎,他颤抖着流下泪来,齿间还在渗血,入口的新鲜血肉坠得他肺腑震痛,神经被拉得纤薄将断。
云灼静静看着,看叶述安的眼睛涣散得几近和云回的死状重合起来。
束缚星临的绳索已是光亮微弱,紧接着碎成无数段,消失在空气里。
下一刻,星临飞速冲出去,挡在云灼面前,一把抓住他落刀的手,一击将云灼击退十几步。
星临还没有下一动作,忽地不可自抑地吐出一口蓝血,胸口猛烈传来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血洞开在心口,蓝血汩汩流出,一柄无形的风刃贯穿了他的机械心脏。
他的视野一下子就陷入赤红,最高级别的警告炸响在脑内。
[警告:机体受到摧毁级损伤,即将强制停止运转。]
星临回身狠狠一拳砸在叶述安脸上。
“为什么。”星临漠然道。
叶述安身上的绳索也已失效,他一手捂着鼻血横流的脸,低声笑起来,他笑得满脸血腥中面容清隽,温柔神采里三分癫相,他的瞳孔散了焦,失神地呢喃道:“星临啊,你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从前那样不好吗?”
星临指间夹着流星镖,一把擒住叶述安的脖颈,脑内警告惊声尖啸,剧痛反复中天地都变成了赤红。
叶述安还在笑,“只要能留住从前,别的其他,我都可以不在乎。我知我深恩负尽,结局万死我亦无悔,可是,”他一把抓住星临的手,“你不能杀我,你凭什么杀我。”
星临竭力控制着将刃下压,却被叶述安掀翻在地,视野旋转中甚至已经缺失了几帧视觉画面。
耳畔风声骤起,星临站起身来,对上叶述安的视线。他们彼此恨意凛冽,也心知肚明,这就是最后了。
谁都不遗余力,星临是踩着他仅剩的时间在击杀叶述安,叶述安召起的风刃尽是杀招。他们都看见了直面而返的云灼。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星临胸口伤口中有幽蓝光芒,闪烁得越发紧急,他小腿中刀时踉跄了一下,叶述安抓住时机,万千风刃齐发,要这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