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人知道这人外强中干,讽道:“你遇到哪个都是刀还没拔就凉透了。这几日已经有好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就死了,仔细一查都不是咱们栖鸿的人,都是收容司的逃犯。”
有人反应过来,“……日沉阁干的?”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三日前刚来的栖鸿,尸体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出现了。”
这时,老板端着羊肉与烧酒走近,边上菜边压低声音说道:“嘿!别说收容司的事了,没看见角落里那俩人吗?生面孔,阴沉沉的,只喝酒不出声,坐那儿半天了!”
众人蓦地静了,都半遮半掩地朝着角落里打量,那里坐着两个人,一身衣装皆厚重破旧,棉絮几处外露还有些不合身,面目掩在火光阴影里晦暗不明,沉默得不引人注意。
众人本吆二喝三的,忽而噤若寒蝉,倒显得不同寻常,那两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缓缓转过脸来。
视线交接的一刹那,阴鸷的目光让猎鹿人脊背一寒,他猛地转回头,欲盖弥彰地举杯,“喝酒喝酒!”
“喝酒!”
猎鹿人握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他脑海里还残留画面,那破旧棉絮里分明夹杂着冻结了的血迹。这两人身上的衣物这样不合身,恐怕是杀人越货掠夺来的。
角落里,两人身侧弯刀悄然出鞘。
洞中蓦地陷入死寂,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隐隐地,洞口传来一阵声音,吱嘎吱嘎,踩雪而来,艰难缓慢。片刻后,一个单薄颤抖的身影出现在洞口。
“店家……我可以……可以进去避避雪吗?”
老板望去,只见洞口那人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可怜见的,赫然是冰天雪地里无处可归的叫花子,已经冻得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扶着洞口石头,已经几欲倒下。
“快快,进来进来,”老板招手,“坐到火堆旁边来。”
乞丐的膝盖大概也被冻得不轻,走近火堆时只能一步一步地挪,短短十几步路,他走得僵直而缓慢,木偶人似的惹人发笑。
“来,喝点酒暖暖。”老板递过去一杯烧酒。
乞丐在火堆旁弯着腿蜷缩成一团,接过时连连道谢,酒杯捧在手中,却一口不喝,反而朝着烤羊脸也不转。
老板隐隐觉得,那蓬乱头发下的一双眼在死死盯着那滋滋冒油的羊肉。
果然,下一刻,听见那乞丐颤巍巍问道:“老板,我可以吃一口吗?”
“死叫花子,让你进来有酒喝已经不错了,还想吃肉!”老板啐一口,抬手指指角落,那里的石碓上有一把匕首,“刀在那,自己割吧!”
老板虽然手指着匕首,但眼睛仍若有似无地往角落里那两人身上瞟,一个突然闯入的乞丐并没有打破危险暗伏的氛围,猎人们噤声喝酒,角落中的异乡人刀未归鞘,火光映照中刀刃闪着血光。
一触即发的危机。
洞中所有人都在无声暗涌中僵持着,只有那个乞丐无所觉,还在往角落靠近,为着一块烤羊肉,要去拿石碓上的匕首,不知自己一条贱命已经危在旦夕。
角落里那两人看那乞丐慢慢靠近,路过桌旁时,其中一人突然伸出条腿来——
那乞丐本就腿脚不利索,仅有的一点反应力被贪吃欲望覆盖,腿骨与脚腕相撞,他立刻就向地面扑去。
众人眼看那可怜的叫花子就要被绊倒在地,作恶者鼻孔里喷出一阵轻蔑的气,含蓄地笑了几声。
可预期中的摔地闷响没有响起,那乞丐慌乱中揪住了那人的衣领,猛然前倾的姿势被减缓一半速度,乞丐一伸手,恰好将那石碓上的匕首一把捞过。
那人衣领被忽然勒紧,心觉不对,立刻将刀全然出鞘,刚要去拔,只觉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一个声音在耳畔亲昵响起,“抓到你了。”
乞丐已然在将倾之势中借力转到他身后,新鲜到手的匕首利落划过喉咙。
喉管被齐整切开,惨叫声被那只手堵回了嘴里,迸射出的血液瞬间热了对面人的脸。
看得清同伴破开的皮肤肌理,惊恐的眼球凸出到眼角几欲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