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还有一杯。”
星临将自己的一杯酒推到云灼面前。
他今天乖得出奇,让饮酒便饮酒,每个抛出的话头他都认真接住。因为察觉到自己可能闯了祸,云灼始终心情不虞,今夜闻折竹的离开又在他的情绪指标上雪上加霜。
“多谢。”
云灼果然没有看他,醉意像是沉重了他的眼睫,阖眸饮尽这杯之后,便没有再睁开眼。
星临看着他伏案而眠,窗格筛落月光,像一地银白残雪,也像眼前人,初见时便已是一捧被跌碎的月。
两夜酒意叠加,踩空再临告别,生理与情绪各自贡献,混杂成绵密入骨的慢性毒液,够不够溶解月光碎片。
云灼躯体内其实早已酒精过量,像是终于被美酒泡软了骨骼,他整个人终于在醉意中松弛下来。
静谧无声的大堂,星临起身,换了位置,挨着云灼坐下。
他歪过脑袋看着眼前的睡颜,觉得新奇。
这是星临第一次见这样的云灼。
云灼睡觉的模样他看过不知多少次,可现在眼下他的模样,眉头不像以往那样紧皱着,安谧平静。
陈年旧梦高抬贵手,放过他一回。
人类借酒,消得的是摸不到的愁绪,机器没有醉倒的机会,世间爱恨别离与他相隔一层膜,可他只要伸手,小心覆在云灼犹自握盏的手上,便能摸得到云灼躯体攀升的温度。
触手可及的热,是他能理解的具象。
顺着相触的皮肤,能源也在不断涌入,醉酒的云灼睡得格外熟,星临几次试探,发现他陷在睡梦中岿然不动,于是便保持着一只手覆上的姿势,另一只手不知死活地放肆起来。
一根手指戳在白皙侧颊,戳出一个轻浅的小窝又离开。
云灼呼吸仍是掺着酒气的绵长。
星临内心稳如泰山,手指又沉稳地戳了上去,几次三番,频率加快,看着那处凹下去又弹起,面无表情地从中得到了莫名其妙的乐趣。
他深觉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每次充电还要时刻提防云灼的浅眠,这样肆无忌惮地触碰的时候可不常有。
再拨弄拨弄他的睫毛,扇形阴影被搅得一团糟。
指尖力度变轻的时候,机器人也没有察觉。
他只是游离着思绪,不自觉地入了神,指尖的轨迹变成了描绘——划过姣好眉骨,到了眉心中轴,顺着向下游走,挺直鼻梁到鼻尖,轻浅呼吸打在指尖的感觉灼热,烫到星临突然回过了神。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已经抵达淡色的唇。
一道浅白的印记留在了上面,细窄而不起眼,但月光倾泻在他整张脸,足够让星临看了个清晰。
云灼的体质怎么这么容易留下伤痕?
星临皱起眉来。那分明只是他犬齿的一时尖利,为什么就不能恢复到崭新依旧?
他指尖轻触那道伤痕,一种不可言说的遗憾感,顺着指尖传来,激起脑内的记忆,伤疤结痂之时,他尝过,滋味是隐忍蛰伏的凶,刻意放纵的怒意,更多的是他尝不懂的东西。
那时两人的距离有多近?呼吸都被吞吃入腹,他看得清那双总是生气的眼睛中,摇摇欲坠的克制。昨晚的距离有多近?他看见那双眼睛中,红烛摇曳的火苗,又戛然而止被浇熄。
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星临不再眨眼,屏住呼吸。就在眼前的这样近。
他的现任支配者,导致他机体异常、让他困惑不已的元凶,被醉意拖拽着陷落进深深梦境,沉酣面容,任他摆布。
他想要多近,就可以多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