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琉卡搀扶着九骨,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但他们和赫路弥斯不同,早已在狼息谷和巨树遗迹见过世间不可思议的奇景幻象,地下宫殿虽震撼,也不会带来更多痴迷。
赫路弥斯一层接一层观望,忽然问:“那是什么?”
比琉卡顺着他的视线看,发现灯光映照下的黑暗中有许多白点。
“骨头?”
累累白骨遍布在每一层的墙角和地面,比琉卡提灯往前路照去,依稀看到路上同样布满枯骨。
“这些难道都是罪民的遗骸?”
“也可能是上一次灾厄降临时留在这里的先民尸体。”九骨说,“罪民只会被扔进深渊,不会遍布在峭壁的回廊里。”
一切都是猜测,谁也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他们似乎来到一个游离于世间的秘境,甚至更可怕的是会不会已经身在死地?究竟什么时候丢了性命?是坠落的那一刻,是前往幽地的途中,是神痕森林的夜晚,还是被几百个敌人包围的时候?
“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走吗?”比琉卡犹豫着问。显而易见,越往下越不可能有路离开,否则这些累累白骨就不会堆积在四处。可是退回去又如何,正当他犹豫的一瞬间,身后那堵微开的石门外传来一下撞击。他惊诧地回头,看到几个黑影正试图推开石门。
那究竟是追来的神殿骑士还是地下迷宫中不可名状的怪物?如果是神殿骑士,沿着悬崖峭壁一路跟踪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从神殿的密道追来。
“快走。”比琉卡说,“神殿骑士一时推不开那道石门,可要是祭司知道乌有者能打开,他们很快就能进入。”
乌有者的能力或许参差不齐,却都是精挑细选拥有神之血的孩子,比琉卡和夏路尔能办到的事,十几个、几十个乌有者集合起来终究也能办到。
“赫路弥斯你拿着灯,我来背九骨走。”比琉卡的命令不容拒绝。
九骨的伤情越来越不妙,灯光下苍白的脸色显出几分令人不安的死气。
“别放弃,一定会逃出去的。”比琉卡说,“我们还有塞洛斯,他也会想办法,九骨不要睡着。”
“替我把盔甲脱掉,这样轻一点,它硌得我到处疼。”
比琉卡默默替他解开甲胄两侧的皮带扣,把那身仿佛受过诅咒的黑羽盔甲解下放在地上。九骨身上只剩神殿骑士贴身穿着的黑羊毛衣,比琉卡没有更多御寒衣物可以给他,只能以自己的身体给予他温暖。
九骨由他背着自己,比琉卡记得曾有一次他们也是这样走在陌生的城市里寻求生的希望。
“你轻了好多。”比琉卡说。
“因为没东西吃,等离开后我们去大吃一顿。”
“我要打猎,打一只健壮肥美的小野猪,在肚子里塞满莓果和香料,烤得又烫又脆。”
“听到我肚子叫的声音吗?”
“当然了,我可是聆王,什么声音也瞒不过我的耳朵。”
九骨笑起来,比琉卡也笑了,绝境中他们笑得让赫路弥斯诧异地停步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前路依然迷茫,沿途每一扇虚掩或敞开的门背后都是一副破败景象,整个地下迷宫看不到任何活物,连最常见的老鼠也不见踪影。和神痕森林相比,这里更像死神的领地。
走了一段路后,比琉卡看到走在前面的夏路尔忽然停下了,他犹疑片刻,问道:“你也听到了吗?夏路尔。”
“听到什么?”九骨问。
“有个声音在呼唤我,呼唤我们。”比琉卡说,“不,更像是求救,求我们救救她。”
“她?是女人的声音?”
“至少不像男人,很难形容,但和祭台上比较的话声音越来越近了。”
九骨和赫路弥斯都没听到声响,只有比琉卡和夏路尔能听见。两人心中不由得浮起同一个念头,难道那就是回鸣之书上所说的与神共鸣吗?赫路弥斯不甘心地想,他终究是凡人,神迹即使存在也不会向他展现。他低头往下俯视,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中有一团白色光芒闪动着。
那是什么?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诱使,他情不自禁地走近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赫路弥斯,快回来。”比琉卡看到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连忙低声呼喊。夏路尔比声音更快,一把从背后抱住赫路弥斯。就在他想把人拖回来的瞬间,赫路弥斯感到脚踝一紧,仿佛有人在黑暗中抓住了他,并且用力将他拽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