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从屋后的阴影里飞奔而出,抱起地上的孩子转身返回。这一勇敢的壮举给了九骨转圜余地,他向右回避,长刀所到之处血珠飞溅,削去敌人半边脸颊。重伤的神殿骑士痛苦地捂着脸,手中剑胡乱划过九骨眼前,尽管没有伤到眼珠却把剑尖的血滴溅入他眼中。九骨顿觉右眼一阵尖锐冰冷的刺痛,情急之下只能靠着左眼的视野一刀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他不住喘息,直到周围没有活人时才抬起头深深吸气。
九骨抹去眼角的血痕,看见那个吓得无法动弹的孩子已被“救人者”交给同样惊魂未定的母亲,后者来不及道谢就匆忙躲回自己的石屋。
九骨平复着紧张的心情正要离开,忽然听到有个声音说:“这里。”
他循声望去,一个身穿亚麻短衣和凉鞋的年轻人站在墙角。
“跟我来。”
他不是罗南人,而且到这里不太久。他的皮肤在如此烈日照射下依然苍白,露在衣服外的手臂不像干粗活的矿工那么健壮,也不是做买卖的行商打扮。这个纤细瘦弱的年轻人手无寸铁,并无拿剑战斗的力气,但九骨认出刚才就是他不顾危险抱走了孩子。
于是他跟上去。两人在小巷中匆忙行走时,九骨发现对方的一条腿有些微跛,手臂有不少陈旧伤口,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又为何要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沿途所有房屋都门窗紧闭,他们专挑僻静小路,最后来到一个破败不堪的石屋前。
“进去。”
九骨往院子里看了看,只看到寥落的石头地面和一口孤零零的水井。他腰间的伤口还在流血,肩膀的箭伤也需要包扎。一路上,他都很小心地避免血滴在地上。可他不能就这么躲起来,必须吸引足够多的神殿骑士,才能为比琉卡争取逃出城去的机会。
似乎看出他的犹豫,苍白的青年不容置疑地催促:“你们逃不掉,你和他都逃不掉,你低估了那些神殿骑士在城里的人马,要是不想死就快进来。”
九骨担心的事被他一语道破,不由得提起几分戒心。
“相信我一次,要害你就不会多此一举救那个孩子。”说完他率先推门进屋,九骨只得跟着进去。
屋子里一阵阴凉,没有窗格的窗户用石块堵得严严实实,连一点光都照不进来。
九骨听到那个年轻人走动的声音,屋子没有别人。一盏提灯在黑暗中点亮,年轻人提着灯,示意他继续往深处走。两人来到一个坍塌了一角的木床边,床下露出一道往下通行的石阶。
是地窖吗?
九骨在微弱的火光引导下走下阶梯,空中漂浮着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打扫,灯光所到之处结满蛛网,不时有受惊的老鼠逃窜上来。
“我可以让你藏在这里。”年轻人说,“暂时不会有人找来。”
“谢谢你。”九骨说,“可我还有要紧的事……”
“你闹得整个城天翻地覆,把那些乌鸦骑士都惹恼了。”
乌鸦骑士,倒是很形象。
“你说我们逃不掉是什么意思?”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只是诱饵,真正想掩护的人正要趁乱逃出城去。不合理的是既然要出城,为什么还进来?”年轻人说,“是不是你们能选的路只有这一条,现在不过是心存侥幸,希望能险中求生,只让他逃出去就够了。”
“是他先逃出去,我会去找他。”
“你很自信,这是好事,希望你的伤像你的语调一样轻松。”
九骨真有些因为他的调侃而放松,说服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另想办法。
“你有更好的主意帮我吗?”
年轻人沉默着,隐藏在灯火与黑暗中的脸上很难看出究竟是什么表情。
“先请你诚实地回答一个问题,你的同伴是不是聆王?”
“这个问题关系到什么?”
“我有答案了。”
九骨的手中还握着血泪之一,随时可以斩杀这个羸弱的年轻人,可对方在一阵安静后似乎下了决心:“我叫赫路弥斯,如果你认为刚才我的行为算救了你一命,那我现在要求你回报。”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