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自己的低语:“我不能……”
话音未落,珠岛把手伸向他。塞洛斯以为他要反抗,但出乎意料,珠岛却把他拉向自己,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塞洛斯尝到血的滋味。
珠岛的血,顺着他的舌尖传递到嘴里。
一瞬间,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好像听到有鸟一族的声音。是珠岛在说话吗?
不,那声音并非耳朵听到,而是充盈在体内,弥漫在身心与灵魂之中。
有鸟一族的声音像他们的血之音一样动听。
——波艾之木枯死了。
生命终有时,远古一族也不例外。
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鸟之国度,因为有鸟一族的先祖日渐衰弱而枯萎。
但我们不是因为故土衰败而消亡,离开波艾之木后,有鸟一族试图寻找适宜居住的净土,但所到之处皆是绝境。
血终日流淌不尽,族人的声音也一个接一个沉寂,终于有一天什么也听不到了。
这个死寂的世界之中,还有什么值得倾听。
珠岛的嘴唇柔软而温存,有鸟一族的血是清甜的,没有那些死囚犯人被审问时溅出的血那么腥臭,难怪往日的王族贵胄会迷恋他们的鲜血。不只是血之音,鸟族的血本身就令人痴迷。
他真正的名字是古都语洁净的意思。
那些死去的鸟族在歌唱,用他们的生命、血液,用灵魂和一切歌唱。
他们被关在笼中,囚于牢房,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将珍贵的血盛在美丽的容器中保存、售卖。
塞洛斯闭上眼睛,松开握紧的左手。
明明是那么美丽的天籁,他却因此流泪。
最后的鸟族,在逃亡中渐渐忘却过去的一切,但他的血记得。
他被带到这里或那里,乘车、坐船,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流落到珠岛被多龙的士兵发现。
他经历的一切,塞洛斯都在这个吻中体会了一遍。
他动摇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颠沛流离的经历中多了个陌生的孩子。男孩幼稚又弱小,捧着别人的甲胄和武器在战场上奔跑。他想用这些死人的东西换取食物,却被毒打一顿赶出来,他们警告他再来就把他的两条腿都砍下来喂狗。
男孩尝过血肉的味道,他吃过……
塞洛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哭了又哭,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直到雨停,他的泪水才慢慢风干。珠岛在一旁守着他,他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紧握着对方的手。
自从他学会用剑之后就再没有这样向任何人示弱,甚至还在有人的地方哭泣。软弱和眼泪难以取信于人,弗雷奥公爵正是因为他的冷漠和令行禁止才对他格外信赖重用。
可珠岛不在乎他的软弱,不在乎他的眼泪像细雨一样绵绵不断。
他吃了死尸胸膛中那颗还在跳动的心,以为自己可以就此生出一副铁石心肠。可是并没有,无论他的外表多么坚不可摧,他的内心依然脆弱不堪。
“小鸟。”
塞洛斯低声喃喃自语,高烧过后声音尤为陌生。
珠岛低头望着他。
“你愿意去石碑岛吗?”
这是塞洛斯第一次询问他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