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柔的、崇敬的、纯洁无私的吻,一个颤抖的、自责的、忧心忡忡不顾一切的吻。
比琉卡失去了那段时间所有的记忆,只记得他和九骨的手紧紧相握,只记得颤抖或许并非只来自对方。起初九骨只顾与梦魇搏斗,接着顺从地任由这个吻变得绵长细微。
等到比琉卡眼眶中的潮湿干涸消退,九骨已经从梦中醒来。
比琉卡想离开他,但他们仿佛被柔软的皮毛包围着,一切都那么温和,让他根本无力去打破这样的美好。他还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九骨躺在木床上轻轻喘息,眼中仍有噩梦的残影,目光却像轻柔的羽毛一样拂过比琉卡的脸庞。
“你做噩梦了……”比琉卡终于说出话。
“嗯。”
“我很担心你,我……”
他偷偷吻了他,满心哀愁和委屈。为什么会有委屈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但那种酸楚和无奈却只有委屈能解释。
“九骨。”
“我在听。”
“你能不能告诉我做了什么梦?”比琉卡说,“我想知道更多你的事,你的梦,你的痛苦和过去,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他想知道,他要知道,他不想再有那样的酸楚和委屈。他不会离开九骨,绝不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所以他要去他的世界一生漂泊。
九骨把手伸向他,搂住他的脖子,非常轻又非常温柔地将他拉近,重新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我会告诉你,只要你想听,无论梦还是别的,你都可以知道。”
比琉卡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的交织在一起,开始时起此彼伏,渐渐平静下来,跳动得如此划一。
“我可以爱你吗?不是弟弟那样的手足之爱,也不是旅伴那样的友情之爱。”比琉卡说,“像湖中夫人与无名墓中的人一样,至死不渝、永远相守的爱。既然我们不会离开彼此,那我能不能那样去爱你呢?”
九骨可以回避这样的示爱,可以含糊其辞地以拥抱和亲吻去回应。无论如何比琉卡都会欣然接受。但他却清清楚楚、慎重而认真地回答:“当然可以。”
语言就是誓言,说出来就会成真。
第63章 宽容之地
“我梦见无名之主。”
“是活着时的无名之主吗?我也梦见过,巨狼身披厚厚的灰色毛皮,高大又沉稳,是一只非常威风的灰狼。”
“在我的梦里,无名之主只有腐朽的身躯。”
“它对你做了什么?”
比琉卡和九骨依偎在一起,用床上的鹿皮毯裹住彼此的肩膀和身躯。
窗外月色皎洁,微风轻轻吹过草地,传来动人的沙沙声响。
“它质问我为何停下。”九骨说,“我回答它这只是暂时的。”
“无名之主仍然活着。它的身躯腐烂了,但它的生命没有消散。”比琉卡说,“它要把生命给我,让我拥有狼族的幻之血,那样的话,我会不会也成了无名之主的一部分。我不想变成你的誓约者,我希望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希望你想停下的时候就不再旅行。”
“我还会继续做这样的梦,但也只是梦而已。”九骨安慰他,似乎对自己将要面临的痛苦并不在意,“别担心。”
比琉卡怎么可能不担心,普通人的梦也许只是梦,可他们的梦却绝不只是梦而已。
甚至,他认为那不是梦,而是一种远古意志的侵扰,是所有将逝未逝、虽死犹生的古代灵魂的呼救。生命如此坚毅,不惜一切想延续下去,但生命为什么要剥夺九骨的自由。
比琉卡拒绝这样的生命,对女神、远古先贤和巨兽都有着难以言喻的抗拒。可他又喜欢洛泽、纳珐和有狼一族,向往湖中夫人为爱之心至死不渝、永矢弗谖,生命赋予了他所喜爱的人那么鲜活的印象,那么多故事、诗歌、传说,那么美好……
那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