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差点摔下来,不过在洛泽面前示弱的话,他可能会笑。”
“你怕他笑话你?”比琉卡有点想念洛泽,狼族战士微笑起来令人放松又温暖,现在回想往事,狼息谷确实是个安心又安全的地方。如果他在那里住下,如果……但是没有九骨的话,一切都没有意义。他从没对九骨说过自己的依恋,那不是弱者对保护者的依赖,也不是少年对兄长的信赖,而是眷恋与归乡之情,是生命的一部分。
说到爱,他又有些畏怯,因此尽可能地避开这个词。
九骨听了他的提问后摇头说:“洛泽的笑总有很多含义,但没有一种是笑话。他知道自己和无名之主一样失去了保护村子的力量,但对于相信他的人来说,沮丧和失意都是致命毒箭。”
比琉卡沉默着,郊外的小路上只听到马蹄轻踩泥土的噗噗声。
“所以你才匆匆离开,不是为了无名之主的约定,而是不想让洛泽一直回想起你们之间的决斗。”比琉卡问,“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有那场决斗,他明知你是好意。”
“命运千丝万缕。”九骨说,“远古一族有我们永远不会明白的约束,这些约束不近情理,不受人情世故的干扰。无名之主是远古巨兽,也是有狼一族的先祖,它的后代与它的生命休戚相关。它以自己的血脉庇佑子孙,洛泽身为狼族战士也身负守护它的职责。如果他不为无名之主复仇,世代的契约就会断绝,巨狼的吐息和幻之血都会更快消散干涸。”
“所以只要名义上的复仇就够了吗?”
“要战斗到他无法再战为止,不得违心,不可让步。”
所以那场决斗是真的,没有任何假意和谦让,所以九骨赢了,洛泽依然能够对他展露笑容,即使他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那根漆黑的木杖。
去了解笑容背后的故事,去听听心的声音。
比琉卡听到九骨的心脏正在恢复活力,随着灰檀木起伏的马背慢慢加快了跳动。
由于郊外小路狭窄难走,他不得不落后一步,控制萤火跟在灰檀木身后。
九骨的高烧似乎在马儿的奔驰中被风吹走,清晨来临,他的脸色和目光看起来正常了很多。
休息时,比琉卡发现行李中多了一袋食物,里面装着烤得松软的面包和新鲜水果。罗德艾不像个凡事亲力亲为的人,多半是那个叫希露莉莉的女孩放的。比琉卡对这个顽劣乖张的少女印象深刻,可比起她坐在木箱上吃苹果的模样,他记得更多的反而是陋巷中的小乞丐。
然而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们恐怕不会再有机会相见。旅途中的每一个人,洛泽、纳珐、狼头船长、罗德艾和希露莉莉都不过是匆匆过客,虽有遗憾,却无可奈何。
天色渐渐转亮,比琉卡收拾起沉滞的心情,迎接新一天到来。
这几天,他们一直藏身在神殿地下,不知道那些驻守神殿中的骑士和乌有者会受到怎样的困扰。
比琉卡还在行李中发现了那截黑铁树枝,他学着九骨把它藏进萤火的马鞍内侧。
这一次他们走得很慢,是为了照顾九骨尚未彻底痊愈的身体。比琉卡对九骨说了他昏迷不醒时遇到的那些怪事,对于当时慌乱的心情却只字不提。
“你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看到了伐木者?”
“我觉得是幻觉,因为我闻到奇怪的味道,没准就是你说的那种熏香。”
九骨并不这么认为,那些被血毒草熏香围绕的祭司们,最终得到只是臆想出来的“神谕”,内容莫名其妙却便于聆听者做出各种不同解释。而比琉卡在黑屋子里的所见所闻那么清晰明确,仿佛真有一个死神的使者与他见面交谈。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比琉卡对伐木者一无所知。
人们无法幻想出从未见过的人或事,莫非那真是不朽之神的神迹?
“我还是想学剑术……什么都好。”比琉卡说,“我会继续练习射箭,但也想在被人包围时能有……招架之力。”
“你是说,在喊‘谁先上来就杀谁’的时候,不是虚张声势。”
“嗯。”
只有比琉卡自己知道,当时他已做好杀人的准备,但他想拥有不必同归于尽的力量,想要在九骨无法挥刀时拿起武器斩杀对手的能力。
“你的匕首呢?”九骨问。
“在这里。”
比琉卡拔出匕首给他看,九骨把他握着匕首的右手凑到自己颈边,刀尖几乎刺破皮肤。比琉卡不由自主地缩手,但九骨却让他保持这个动作。
“你可以在没有被人发现的时候动手,幻之血能让你在眨眼间骗过对方的眼睛,所以这把匕首足够你自保。”
“但我还想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