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一直走着去北方吗?”
“是的。”
“要多久?”
“像他这样走可能要几年。”九骨想了想说,“我也没去过,听说那里的山路常年被冰雪封闭,很多人冻死在路上。”
有的人搭上性命、穷尽一生也无法抵达圣地。
比琉卡的心情有些低落,仿佛看到了这个老人因为体力不支、饥寒交迫倒在雪山下的身影。
他收回目光,望着九骨的背影,快步追赶上去。
白天他们轮流骑马,九骨的旅程没有终点,因此只是按照那张老旧的羊皮地图走。因为在罗夏港的宝石商人那里换了一点金王,算一笔不小的财富,九骨答应比琉卡在下一个市集上替他买一匹马。
“我可以走路。”
比琉卡的眼睛下总有些抹不去的黑影,有时坐下休息会突然睡着,随后又被四周风吹草动的声音惊醒,最近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向九骨提问了。
然而这一天看到了踽踽独行的朝圣者,他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他明知会死还要继续走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在那里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吧。”
“你真的不信神吗?”
“不是不相信有神,只是不信任神是唯一的指引。”
“那么你相信神谕吗?”
“不怎么相信。神谕不是神亲口说的话,经过其他人的口传之后多半就成了谎言。”九骨说,“在古罗利丹与罗南相交的灰石谷地中长着一种叫血毒草的东西。把它连根拔起,泥土下是血红的根茎。用这种根茎挤出来的汁液和香料混合做成熏香蜡烛,燃烧时的烟雾会令人神游天外和天上的神祇相见,甚至还能让神降临到自己身上。”
每个神殿都有这样的祭司,他们接受信徒供奉给神的财物,走进点满蜡烛与熏香的房间。信徒在耐心等待,直到祭司把神的旨意带给他们。
比琉卡迟疑了一下,安戈告诉他关于神的故事都是真的,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他紧跟在九骨身旁,同样不明白为什么神的子民、女神的骑士要如此不懈地追捕他。他做错了什么?安戈也信神,她对他说了很多万物女神慈爱地播撒生命的故事,从言语间就能感受到她对至高神的崇敬和爱。然而安戈也让他快跑,千万不可让那些神殿骑士抓到。
她的信仰、意志和行为如此矛盾,比琉卡却发现自己十分想念这个面容丑陋、苍老又耳背的女人。
午后,他们经过一个没人的荒村,只见一片枯萎的田地里乌鸦正在捡食残留的麦粒。没多久,一队身穿皮甲、腰悬长剑的人骑马从路边经过。
比琉卡对全副武装的陌生人充满疑虑,尽管他们的甲胄不是黑色,队伍中没有乌有者,也依然无法让他悬着的心放下。
第一匹马经过身旁,比琉卡本能地向后退,不小心被草中的石头绊了一下。他身不由己地轻呼,领头人听到后立刻转头,举起手中的鞭子朝他挥去一鞭。
鞭梢快落在比琉卡脸上时,九骨转身将他揽住,鞭子在他肩膀和脖颈间留下一道血印。
比琉卡的害怕顿时成了愤怒。
九骨却平静地放开他,对挥鞭子的家伙说:“大人,我的弟弟不懂事,挡了您的路,请您原谅。”
“你们要去哪?”
“我们是旅行商,打算去赤里的东蒙格罗港。”
这些人的甲胄上没有纹章,多半是佣兵和流浪武士,靠追杀有赏金的通缉犯为生。但他们很少成群结队地行动,毕竟到手的酬劳和别人平分总是不太愉快。
“去做买卖吗?”
“都是很小的买卖。”九骨放在马鞍上的行囊看来没有什么值钱的货物,不过有时值钱货就是小得不起眼。
一个和土匪无异的家伙下马随手翻起行李。九骨一直把收纳金王的钱袋放在身上,却在行李中摆了个装着银后和铜子的小袋子。
土匪拿走了那个小钱袋,九骨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