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殊死搏斗的狂沙当中,边境线内危害民众的狂沙当中,到底有多少是“自愿献祭”的融合派新生教教徒?
按如今融合派的猖獗之势,还有各地游行次数显现出的端倪——人们从来没有触探过的某个角落,一批又一批,数不胜数的活人就这般葬入坑中,变为另一幅完全狰狞邪恶的模样。
眼下,“祭品”们还要亲眼看着其他信众,为他们自己掘出坟墓。
即便因天气冻得冷硬,但仍旧看得出比周围松散的土,正随着众多铲子的挖掘,一点点抛出,一点点堆积在旁边。
贡萨洛不能再迟疑哪怕半秒时间了,他必须采取行动!
“等等!”
众人循着声音源头望去,见一名捂着半张脸,身材有些单薄的男人从人堆中走出。
“我请求成为祭品!”
人们露出惊讶的神色,纷纷被那名男人吸引视线。自然也就发现不了某个角落发生的一点小骚动——有俩人险些冲出人堆。
几秒后,俩人又原地驻足,忧虑万分地望向贡萨洛。
脱离人群的除了四位“祭品”,便是牧师、祭司与主教。
主教身上的绿色与花纹,明显要多于在场的任何一位教徒,尤为显眼。贡萨洛自始至终面朝主教,然后双膝下跪,向他缓缓叩首。
主教长相普通,气质却胜于旁人,厚重如石。
他只上前几步,俯视着跪拜的男子,问道:“孩子,何名何姓?”
“费奇·利亚姆。”贡萨洛回道。
贡萨洛并不担心随便编出的姓名会被立刻拆穿。根据手头情报,以及一路上的听闻来看,冬天过后的白湖城,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新生教教徒数量激增。
登记还在进行当中,连信众都不熟悉彼此,何况是忙于事务和管理教区的主教?
被看穿也不要紧,因为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拖延时间,等待厄尔诺带领城主的卫兵们赶来此地。
“说说你的理由,利亚姆。”主教口吻平淡,听不出其他情绪。
“在我很小的时候,生父因罪入狱,家财尽失;我亲眼看着生母的眼睛被泪水泡胀,最后心病缠身,在郁郁寡欢中离世。”
“我失去了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想不通,为何经历丧失双亲的痛苦之后,还要承受战乱的苦痛:每个人,每个孩子,和我母亲一样被忧郁包裹着,好像永无止境……”
话到此处,贡萨洛句句属实。情绪融入进语言,为这段话镀上了一层真实姓,令围观者闻之叹息。
“……直到有一天,我目睹了游行。吟哦的内容我铭刻在心:‘发肤归还母亲,白骨喂养生灵,鲜血填满溪涧……’后来,我终于明白苦痛由何而生,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他又一叩首,感受着额头传来的微痛和凉意:“昨夜因为寒热,没能参与神圣的祭品挑选。望大人看在我的虔诚与痛苦,还有对神使的敬仰的份上,施与我今日献祭的机会吧!”
“我不需要肉馅派,请把它分给其他教徒。如果您愿意,我独独恳请求您为我、为另外四位祭品最后再诵读一次经文!”
贡萨洛的一番话,特别是最后一句的诚恳与情义,竟然使在场的一些教徒潸然泪下。
无人不会被真情所打动,一部分教徒随之跪下,小声请求主教满足他的愿望。
牧师们见跪伏的人越来越多,想上前制止,被一只抬起的手打断。
“今日献祭准备仓促,无法为你们准备衣服,本身就是我的过错。我答应你的请求,以诵经作为补偿。”主教同意了请求,“去其他祭品旁边吧,利亚姆。”
其余祭品,包括那名小少年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聆听主教亲口为他们诵经是一份莫大的殊荣。当贡萨洛加入祭品行列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跪伏下去,整齐划一地朝向主教一人。
“若神派下神使探望子女……”
宣讲开始,贡萨洛缓缓闭上眼。
他没有像之前经过教区广场时,因为不愿听牧师布道,唯恐避之不及地远离。他强迫自己去听,一字不落地听完所有经文内容。
耳边还有挖土的声音,一铲接着一铲,每一粒的土是如何摔向地面,继而粉身碎骨的声响,全部落入耳中。